第五章 客棧

　　他打的是套近乎的主意，這些仙人來去自如，作風(fēng)處事沒有章法，讓人著實猜不透。如果能安排些仆人雜役服侍，哪怕一時半會捉摸不清楚這些人喜好，至少也有個后手?？伤攘税胩欤宦牭妙^頂一聲輕笑，霎時間，他冷汗淋漓，不敢去抬頭。鬢角都被冒出的冷汗打濕。一滴滴的滴在深灰色的毛氈毯子上。

　　那人就是在神龍門處殺人的少年，他聲音聽起來清脆悅耳，模樣稚嫩：“你們這些大周人真有意思?！?p>　　他說完搖了搖頭，臉上忍俊不禁的用腳尖點了點地面，他湊近老者問道：“我有手有腳，為什么叫別人來服侍我？服侍？這也是個新詞兒。你們說話有時候怪有意思的?！彼鋈还笮ζ饋怼！凹葲]有主仆之誓，哪里來的上下之分，那些仆從為什么要聽我的話？”

　　老者心里嘀咕，嘴上卻誠懇十足的說：“仙長何出此言，您是仙人，當(dāng)然是尊貴無比，我等是凡人，在您面前自然需要俯首彎腰，這是天經(jīng)地義?！?p>　　他不知道這些神仙是怎么個分上下尊卑，因此不敢隨意稱呼，只高高捧著這些使者，言語恭敬。誰知那少年聽了，忽然揚聲斥道：“大膽！”又一揮手，他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退出了帳篷。雙腿一軟，整個人都跪在了帳篷外面。狂風(fēng)大作，毛氈的簾子被卷起了腳。他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那人的聲音幾乎湮沒在狂風(fēng)中那樣輕，又像是重錘砸在心口處那樣沉重。他耳膜嗡嗡作響，只聽得仿佛如同女子般輕柔的聲音猶如洪鐘。

　　“爾等也敢妄自揣測天道？簡直不知所謂?！?p>　　 老者連忙伏在地上，一顆心險些被震出來。他自覺失言，又被剛才那句話懾住心神。不一會兒。天色逐漸暗下去，鵝毛大雪從天空中飄落下來。他依舊不敢挪動，只得保持方才的姿勢，而其余奴隸也跟著他趴伏在地上，夜晚的溫度順著皮膚刺入血管。屋內(nèi)卻再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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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語陽到歇腳的位置，那是一處茅草搭建起來的屋子。屋角是濘泥的和麥稈混合在一起的濕土。她余光看到一個黑糊糊的人影在風(fēng)力飄蕩。忍不住探過頭。卻聽到耳邊有人說“北荒只有這種東西給我吃嗎？！這是人吃的嗎？這是石頭做的吧?！?p>　　“撲通”一聲，有人膝蓋砸在地上：“小姐，不是幫廚故意要給咱們這個，北荒只有牦牛干，您看，這兒除了草就是牛。實在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吃啦，您暫且忍耐，等到了落日城，說不定就有其他吃的了?！币粋€穿著更破舊的衣服丫鬟跪在地上。

　　曹泉坐在一旁，十分看不慣：“你好端端又發(fā)什么脾氣。還當(dāng)自己是大小姐呢。這兒可沒有熊膽鳳肝給你吃?！彼f完。見施語陽已經(jīng)掀開簾子。不禁臉色一變。身旁翹著腿的沐靜姝找到話頭，冷哼說道：“我說什么來著。這才幾天。有些人就開始琢磨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彼话卜值哪抗庠谑┱Z陽身上打量一番，見她氣息平穩(wěn)，神色鎮(zhèn)定，琢磨不出她到底去了哪里，因此神色逐漸警惕起來。

　　那個丫鬟汗涔涔的，忽地聽到這句話。心念一動。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幾分靈光。也不多說話，只彎著腰出了破茅草屋。待到出了門?？耧L(fēng)卷著她凍得發(fā)木的臉蛋。心里卻滾燙極了。白色的原型帳篷里隱隱綽綽的看得到人形。她抹了一把臉。心一狠。腳下打了個轉(zhuǎn)，就朝著修士們的帳篷走去....

　　另一處，施語陽跟之前幫扶她的婦人借了一碗熱水來。女人年紀(jì)不小。估計是原來的“施語陽”認(rèn)識的人。身體因為疲憊而顯得更蒼老了。她輕聲詢問：“嬸嬸，你走不動了吧？我明天背著你如何?！痹诘铰淙粘侵笆遣荒艿絷牭?。不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怕要死在荒郊野嶺。

　　施嬸子笑了笑：“小姐懂事了，可是我不能尊卑不分。怎么能讓您背我一個老婆子呢?！闭f著搖了搖手。

　　施語陽想了想，低聲裝作難受的說：“剛才，那個沐靜姝又那么說我。我心里氣不過....我并不是故意跟她爭辯?！彼胝胰藛枂栠@里到底是哪，可又不認(rèn)識什么人。只好來找這個老婦人嘮嗑。希望能多知道點原身的背景。

　　沒成想，施嬸子比她還激動，只說：“您千萬別忘了之前的事情。沐家那位就讓她說好了?，F(xiàn)在這么多流放的貴女，這條路上一定有家族人接應(yīng)。不過恐怕不能如她們所愿了。那些“神仙”可都是能人。不會這么輕易讓她們逃脫。”

　　老婦人也許一路磋磨導(dǎo)致精神有些潰散。她說了兩句，仰頭喘氣起來?！班类馈！钡陌l(fā)出艱難的呼吸?！暗鹊搅吮被木秃昧?。到了就好了?！彼龅啬樕嫌殖霈F(xiàn)幾分光彩。

　　施語陽想了想，決心把老婦人挪到自己住的那間有屋頂?shù)牟菸堇铩Ｓ谑巧舷旅鞒鰞蓚€銀角。順路塞給了個村民問道：“勞煩伯伯，我這個嬸子身體不好。我能帶她去睡我那屋子么？就同我一起睡?！?p>　　那個村民原本還一臉晦氣，看到銀子倒是睜眼瞧了她下。“你們這些王庭來的丫頭片子，呵，別的不說。倒是會使喚人。銀錢也不當(dāng)數(shù)。”半點瞧不上人的模樣，輕蔑的態(tài)度活像是施家老太爺搜刮了當(dāng)?shù)孛裰窀唷?p>　　 她心里想，這銀角子估計有些值錢，恍若未聞的嗤笑道：“去了北荒路上，有沒有命還難說呢。銀錢再多沒用了。反正舍去這些身外之物，積點德，說不定還能多活幾日呢?！?p>　　村民見她這樣，也不再多話，只叫她自己領(lǐng)人回去。順路給了一捆稻草說道：“這卷草都不易得，你自己抱回去吧?！?p>　　她喊了句多謝，村民已經(jīng)扛著鋤頭走遠(yuǎn)了。外面的風(fēng)吹的鬼哭狼嚎。施語陽聽到一聲短促的尖叫，她抬頭。剛好看到整片煤灰色的天幕中，一只通體漆黑的巨鳥從頭頂飛過。

　　翌日清晨。起來趕路的時候。

　　施語陽看到好多凍得發(fā)白的軀體被人抬出去。有三三兩兩人站在前面說：“昨夜風(fēng)太大了，有下了雪。牲口都要凍死了。”

　　“可不是么，要是往年，估計城主都要開祭壇求仙了?！边@話因剛落，就被人打斷。那人驚惶的罵道；”你要死啊，這種話你還敢在那幫人面前說?！彼伺?。努力鎮(zhèn)定下來?！澳切┫砷L可都是這個?！彼噶酥干厦妗皬哪巧厦嫦聛淼摹Ｄ憧刹灰偎齻兠媲昂詠y語?！?p>　　等被成串繩子匯聚成的溪流滾動起來。示意著隊伍也開始出發(fā)了。

　　她左右看了下，發(fā)現(xiàn)的確仆役丫鬟中人數(shù)少了些。也不敢作聲。只能攙扶著施嬸子走在隊伍前面。聽到身后一女聲詫異問道：“尋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