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葬

　　翌日，那個被打的姑娘不知怎么的就發(fā)了燒。頭兩天還精氣神飽滿的做活計(jì)，到了第三天晚上，人又糊涂起來，眾人心想，這人不是被聚氣丹治好了么？怎么竟然又病了？難不成真是那個鞭子給打壞了？第四日，人翻了白眼，躺在靈屋里掙扎，一點(diǎn)也不像是要好的樣子。第五日竟然臥床不起，整個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報告去掌事那兒。找了個萬般不情愿的煉丹房弟子一看。鞭傷是好的干凈了?？刹恢乖趺椿厥?，人依舊不醒來。曹泉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些聚氣丹，請人來看病。

　　這門派內(nèi)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哪里像凡人似的有個三病五災(zāi)的。

　　 煉丹房弟子心高氣傲。摸了把脈，心想：

　　“這凡人軀體，怎么承受的起修士的攻擊，還用了靈力，這人可真是不知輕重。擺明了不想叫她活了?！?p>　　當(dāng)著管事和弟子面前，他這話可不能說，掂量了渡紫峰這么多年的恩怨，決定閉嘴。只對胖管事說：“凡人軀體脆弱，如今連引氣入體都沒有，有病痛衰老都很自然，你們尋個地方讓她靜養(yǎng)。只是不要再吃儲靈丹了。她又不是修士，吃了丹藥如何克化呢？！”

　　”不過她這樣，估計(jì)也活不成了?！?p>　　說到后一句，語氣已經(jīng)很不好。眾人里，那大弟子松了一口氣，摸了摸身上的涼氣，心想，“還有氣就行?！比绻粻砍蹲约荷砩暇秃昧?。以后教訓(xùn)那幫新人，可得掂量著了。險些要觸犯門規(guī)矩，那可糟糕了。

　　門內(nèi)最頭一條規(guī)矩就是不得戕害門派師兄弟，違者立刻趕出門派。

　　正輝依舊是面無表情，他終是忍不住抬頭去看管事的臉。捉摸著一會兒如何開口。

　　另一處，挨了打的姑娘陳鶯被帶回靈屋。

　　眾人都知道她不能得救了，許多人都避開了她，以免沾染晦氣。跟上去照顧她的，只有寥寥幾人。令施語陽覺得意外的是，沐靜姝也來了，他站在陳鶯的門口許久。替她打來了筒泉水。又沉默的看著施語陽把水燒開，喂給病人喝下。

　　喝了多少，陳鶯吐出來多少，一邊咳嗽還嘔血?？吹娜擞|目驚心。

　　施語陽摸了脈搏，卻發(fā)現(xiàn)斷斷續(xù)續(xù)幾乎消失。她媽以前學(xué)的是中醫(yī)，她自己也堪堪學(xué)了皮毛，因?yàn)橛H戚說：現(xiàn)在當(dāng)醫(yī)生工資也不高嘛，現(xiàn)在誰還看中醫(yī)，都是西醫(yī)?！?p>　　當(dāng)時施語陽她媽是怎么說的，她滿不在乎：“我就當(dāng)一門手藝教她，”

　　后來母親去世，就沒有人教過她了。

　　 陡然想起來，她立刻叫住了曹泉說：“她脈象紊亂，身上似乎也有舊傷，但這不是最嚴(yán)重的，”說完，曹泉腳步一頓。她問道：“那是不是.....”這女人面貌是最柔和的長相，偏偏是武將之女。

　　病床上的女孩子抬頭，看到是曹泉，迷瞪的伸出手：“曹...姐姐?！庇洲D(zhuǎn)頭去看施語陽，似乎愣了一下：“施姑娘?！?p>　　屋子里眾人還不信，全都簇?fù)碓谒赃厗柕溃骸澳菬挼し康膸熜终娴倪@么說？施語陽你會不會把脈？準(zhǔn)不準(zhǔn)啊?！薄八齽倓偩兔艘幌?，真那么準(zhǔn)么？不會是唬人吧”“就是啊，這么大點(diǎn)人會不會醫(yī)?。　逼咦彀松嗾f個沒完。吵的蹇世博腦門青筋暴起。

　　他一巴掌砸過去，屋子里的蒲團(tuán)給砸開了。

　　施語陽開口：“愛信不信。我走了?！焙笠痪涫菍Σ苋f的，她眼睛看過來，沐靜姝卻撇過腦袋，并不理會她。房間氣氛立刻冷寂下來。

　　沐靜姝站在屋外說：“既然活不過明天，咱們不如替她好生準(zhǔn)備了，也好體面的走?！?p>　　四人半夜跑了一趟掌事住的院子，好說歹說。才討了卷席子，一身女子穿的衣裙。原本吵吵嚷嚷嫌煩的蹇世博，意外的沉默下來，他摸索了半天，從腰上解下了塊成色極好的玉墜，塞進(jìn)了她嘴里?！拔夷莾簜髡f，到荒川路上奈何橋，不給金銀不讓過。”他說話的時候，人已經(jīng)硬了。和她關(guān)系好的一位女孩忍著不哭出聲。哆哆嗦嗦的取下自己的銀簪替她挽好了發(fā)。施語陽則剪下她原先的藍(lán)色道袍，做了幾朵絹花。

　　她手工還不錯，硬是從看不出顏色的舊發(fā)帶里，取出一根針來。繡上了一根根纖細(xì)的白色花蕊。

　　天終于亮了。

　　十五六歲的女孩安靜的躺在那兒。身上穿著粉色的襦裙。

　　脾氣差的千金小姐，也解下自己貼身衣服里帶的長命鎖，金燦燦的吉祥瓔珞，掛在陳鶯的脖子上。有人塞了銅錢到她手里。十幾個人站在竹林中。天蒙蒙亮。卷著席子就在后山挖了坑。幾缽黃土埋上去，眾人低聲啜泣起來。竹林外一片寂靜，只有風(fēng)吹簌簌的落葉響聲。風(fēng)吹在人的身上，明明是溫暖如春，卻忍不住瑟縮起來。

　　這么過了幾日，有人開始跟他們說：

　　“掌事決定提前令你等開始修煉，從即日起不必再做活，直到引氣入體為止，你們上頭的師兄師姐們可沒這么好運(yùn)氣，都是足足做了一年多雜活兒才摸著修煉的邊呢?！?p>　　眾人耳濡目染，早就對修煉生了期待，各個都摩拳擦掌準(zhǔn)備起來。

　　施語陽卻因?yàn)殛慂L的死糾結(jié)了好幾天，當(dāng)日在場幾人，都有些神色倦怠。她問汶恭說：“你知道那些去了山下的弟子是在哪么？過的如何?！?p>　　 施語陽垂首：“本來我也該下山的，沒想到山上生活如此不易，我更不敢想山下的生活。他們當(dāng)雜役理應(yīng)更辛苦了。”

　　汶恭呆?。骸澳氵€想著那些人。你忘了，咱們現(xiàn)在出不去?！彼凰π渥?，神情也有點(diǎn)苦惱：”這個啊...我真不知道如何幫你?！?p>　　※

　　“如今是死了個弟子，他們生怕再出事情了吧?！甭牭揭バ逕?，一旁的葉長笠手指摸著下巴說。不過其余人都很高興，畢竟有了之前那般的例子，他們現(xiàn)在最迫切就是能引氣入體，早日擺脫現(xiàn)在的困窘。

　　蹇世博不甘的開口：“也是了，咱們是正兒八經(jīng)的弟子，好端端的死了個，就是上頭查下來....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曉得堵我們的嘴?！?p>　　“...這可不是堵嘴，只怕是唯恐事情鬧大?！笔┱Z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