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子足下
夢里,前世今生。
作為有個好讀明史的前世,文龍記得建文疑蹤,一直是千古疑案。
就是說,建文帝一直沒有暴露身份。這樣的話,文龍就可放心一些。
次日,來了兩個鄉(xiāng)紳,都是說了一些攀親結(jié)貴的恭維話。方云山宴請了鄉(xiāng)親好友,折騰了一日,方漸漸散去。
文龍,不,如今的陸老爺,這位昔日的打虎英雄,如今已是學(xué)業(yè)有成,成了鄉(xiāng)親們心中文武雙全的榜樣。
靜觀土樓內(nèi),除了文龍和老丈人方云山,應(yīng)該還有秀娥,這三人是知道這個田云,這個之前的海珠法師,是曾經(jīng)的當(dāng)朝皇帝,貴為天子。現(xiàn)在,退隱的天子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外鄉(xiāng)來打工的窯匠。
文龍坐在屋內(nèi),細(xì)想起來,雖覺得十分驚奇,也覺得非常有趣。
與天子共事,這是文龍怎么也沒想到的。
文龍每日來到田云的屋內(nèi),向他請教書法。兩人在一筆一劃的默契里,交情又深厚了幾分。
“阿龍,明年會試可有信心?”
“盡力而為,順其自然。”文龍悅?cè)坏馈?p> “仕途不易,要走好走遠(yuǎn),功夫還在詩外?!碧镌拼阮伜臀凝堥e聊。
“我覺得官場無非要獨(dú)善其身,又要兼善天下……”文龍布不假思索道。
田云覺得文龍說得在理,默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半晌,田云提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半聾半瞎。
文龍看過田云的題字,也提起筆寫下四個大字:難得糊涂。
田云看后,不禁念出了聲。
田云怎能知道,這無非是文龍生活過的前世,一張臭大街的書法擺設(shè)罷了。
文龍心中一陣暗喜,原來,自己有著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
前世穿越,天子陪讀,這種感覺,就一個字:
爽!
文龍倍加珍愛田云手創(chuàng)的塑像。這,可是名人之作,稀世奇珍。
德化城的瓷器行,銘款云玲的塑像被搶購一空。窯場來了新的訂單,要大量訂購云玲的瓷塑作品。市場上風(fēng)傳,這云玲之作,正是陸老爺?shù)姆蚱藓献髦?。隨著陸文龍高中舉人,和他名字粘了一點(diǎn)邊的觀音、仙女價格漲了三成,在德化縣城成了搶手貨。
文龍沒有料到,這名和利,會來得這么直接,這么快。
這天,一匹快馬在土樓前停下。一個衙差跳下馬來。
“請問陸老爺在家嗎,我是王知縣差我來的?!毖貌罟笆质┒Y謙恭說道。
“鄙人正是,快屋里請!”正好是文龍開口迎接道。
“失禮了,失禮了,陸老爺,這次王知縣托我來定購一尊貴府所作的觀音瓷塑,說是知縣夫人特別喜歡,還讓我?guī)砦鍍摄y子,算做訂金?!毖貌畹馈?p> “訂金?”文龍脫口道。
文龍心里還琢磨著,這是“訂金”還是“定金”呢?
“是的,五兩銀子,交給陸老爺了!”衙差邊說邊捧出五兩白銀給了文龍。
“這,如何是好……要給你簽個條嗎?”
“不用了,多謝陸老爺,在下先告辭了!”衙差拜別上馬離去。
文龍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阿龍,這是誰的銀子?”阿玲走過來問道。
“這是夫人的瓷塑訂金?!?p> “誰訂的?”
“王知縣的!”
“知縣老爺下的訂單,給了多少銀子?”
“一尊觀音,五兩白銀。”文龍故作淡然道。
“阿龍,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半聾半瞎,收!”
“什么半聾半瞎?”阿玲臉疑惑。
“夫人,進(jìn)屋吧,你會慢慢懂的!”文龍淡然道。
半月后,陸文龍帶著一尊精美的觀音塑像來到縣府衙門。
“陸先生百忙之中,還親自送到舍下,實在感激!”王知縣笑臉相迎。
“承蒙王知縣抬愛,技藝鈍拙,還請大人多多賜教?!蔽凝堉t恭道。
“我聽上任知縣應(yīng)大人講過先生,可謂文武雙修,年少有為!”王知縣話鋒一轉(zhuǎn),提到上任知縣應(yīng)履平。
“文龍和應(yīng)知縣幸有一面之緣?!?p> “應(yīng)大人如今已升吏部郎中,和我也常有書信往來。”王知縣在拉關(guān)系。
“應(yīng)大人高升,可喜可賀!”
王知縣又送了五兩白銀給陸文龍,陸文龍百般推辭。
“陸先生理當(dāng)收下,如果不收,就是和本縣見外?!?p> 文龍只好收下銀子,拜別了王知縣,回了土樓。
一路上,文龍回想起應(yīng)知縣。沒料到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縣令,如今已官居五品,真是人不可貌相。
真乃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
此時的應(yīng)履平,已經(jīng)身在北京,作為朱棣身邊的隨駕扈從,已是天子門下的紅人。
世界就是如此多變。
回到土樓,文龍聽到了一個讓人舒心的消息。
窯場西側(cè)本來是一處堆放瓷土的所在。由于窯場的產(chǎn)量越來越大,瓷土也越堆越多,這就漫到了旁邊的一處茶園。這處茶園的主人,是有名的貪圖小利之輩,名叫方克家。
“前天,克家來到窯場,說茶園一年收成也微薄,問我們?nèi)绻獢U(kuò)大用地,盡可拿去。”方云山回家淡然道。
“有這好事,這是轉(zhuǎn)了個大彎?。 贝蠛^揶淼?。
文龍默然,他心想:大海應(yīng)該說這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嘿!
“文龍,這是民心向背,一目了然?!贝蠛3凝埿χ馈?p> “潛力股,潛力股!”文龍悅?cè)坏馈?p> “什么谷?”聽文龍一說,阿玲一臉疑惑。
……
文龍一覺醒來,天色微亮。他睜開眼,來到院中,練起鶴拳。他的心思回到了那個隨船出海的阿龍,孤身一人,漂泊在泉州城內(nèi),躺在醫(yī)館的木床上,回到了那個一心想盡快好起來的陸文龍。
莫忘初心。
文龍排除雜念,運(yùn)氣出拳,白鶴亮翅,寸勁發(fā)力。
練就一身筋骨皮,練得一身精氣神。
文龍照舊每日跟田云勤習(xí)書法。文龍的筆力,凝練有力,灑脫自然,已經(jīng)今非昔比,有自成一家之勢。
田云每日塑瓷之余,也筆墨不離手,猶精行書。
文龍和田云常處茶室之中,輕聲暢論古今。每次,在談及古人得失,田云在不經(jīng)意處,常一語道破個中玄機(jī)。
“田師傅,文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文龍常常拱手道謝。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文龍每日用功讀書,全力迎戰(zhàn)明年的會試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