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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逢引

第20章 多鴖

姑逢引 苔花小開 1955 2019-08-21 12:15:04

  再見著他時,已經(jīng)是我五日后,再過一日便是望日,我的半月之期。

  以往也就罷了,這次我估量著時間,潛意識想在望日之夜趕回洛齊身邊,便也發(fā)了狠,又飛又跑地追著多鴖幾個晝夜。這多鴖通人語,卻并不知我耳聰至此,如何也甩不掉我。等它筋疲力盡,被握于掌心,卻還負隅頑抗,用紅色的鳥喙啄得我手背血肉模糊。

  我極力忍耐,想到自己如此費盡心力,冥哥哥或許并不領(lǐng)情,還讓洛齊傷心傷情,望眼欲穿,不禁酸從中來,淚如連珠。那多鴖或許是因多日未能飲水,見我落淚,便和著我的血和淚一通亂吸,吸罷還打了個嗝兒,滿意地瞅著我。

  我剛剛難得一見的顧影自憐,便這樣被這家伙給瞅沒了。

  第一次捉住它時,使了個術(shù)法用樹藤變了鳥籠,將其置于籠中,也不知哪里來的火,將鳥籠燒了個精光,它帶著毫不掩飾的嘲笑飛走。我只能咬牙,再暈頭轉(zhuǎn)向地追了它幾遭,方才又捉住,于是回來這一路,我再不敢大意,只能用雙手死死握著多鴖,結(jié)果這死鳥倒好似很愜意,渴了飲我血,餓了啖我肉,我卻萬法無用,只盼能早日見到洛齊,他或能助我脫困。

  剛出符禺山,遠遠地便瞧見洛齊。

  我?guī)滓共辉涎郏w力早已不支,見他瞬行至我眼前,滿臉憂慮,便報之一笑:“我回來了!”

  他摟住我,語氣凝重:“雖早知捕捉多鴖很是不易,但見你如此,我—”

  我虛弱至極,唯恐他再說出什么讓我情難自已,便岔開話題:“這死鳥費了我許多血肉,該如何是好?”

  “你只管放開它!”他似乎不知多鴖厲害,風輕云淡地說。

  我搖搖頭,雙手握得更緊。只覺頭皮一疼,見他將我的一根黑發(fā)從多鴖的左右鼻孔穿過,瞬間黑發(fā)消失殆盡,他松了一口氣:“現(xiàn)下,你可以放心了!”

  我半信半疑,癱軟在他懷里,在地面松開雙手,見那多鴖僵著爪子,仰面?zhèn)忍?,不再動彈?p>  “它死了嗎?”我懷疑自己太過用力。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那多鴖突然又生龍活虎,在地面上氣得跳腳。

  我又不太放心:“如何安置它?”

  “不必,”洛齊打橫抱起我往回走,神情泰然:“它自會跟過來。”

  我自是信他的,便在搖搖晃晃的溫暖中安然入睡。

  夢中似乎回到姑逢山,大家在沐休玩樂,一襲碧綠色長袍,頭著木簪的背影憑空出現(xiàn),大家紛紛行禮:“冥公子!”我準備躬身時被他扶住,笑盈盈傳來一句:“阿練,怎又如此生分?”我抬頭看他,脖頸上不再是空洞一片,那眉眼竟是我十分熟悉的?!奥妪R?”

  “我在這兒!”耳邊傳來驚喜的,略顯疲憊的聲音。

  “阿練,你醒了?”洛齊輕輕地扶起我,雙眼布滿血絲:“你睡了整整一日,感覺如何?”

  多鴖在身旁也一臉擔憂,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又換了一副不屑的模樣。

  大約是我還沒睡醒,竟然覺著它在擔憂?!

  “氣力恢復了些。”我接過洛齊遞過來的水,喝了幾口,見多鴖眼巴巴地瞧著我,便把碗放到它面前。

  “不夠!”它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我取了納水珠,用手指施了法,轉(zhuǎn)眼間便有清涼澄明的水從珠內(nèi)飛入碗中,飛入木桶中。

  那多鴖似是沒見過如此場景,在木桶上方盤旋,想入水又不敢。

  “多鴖,你知道姑逢山罷!”我輕聲試探:“你若是愿意自己飛往姑逢山,并自此后留在那里,守護姑逢山主冥靈,今天就讓你好好戲水玩樂!”

  “不愿!”那死鳥瞧都不瞧我一眼,語氣堅決。

  “那里有很多珍禽異獸,很是好玩,”我放松了聲調(diào),輕柔舒緩,慢慢引誘它:“你要不重新考慮考慮?”

  “不考慮!”那死鳥想都未想,脫口而出。

  “那真是可惜!”我慵懶地重新躺了回去:“洛齊,我許久未沾葷腥,今天便用它打打牙祭吧!”

  洛齊笑了笑,用手揉揉我的臉,一臉寵溺:“好!你是要烤的或是燉的?”

  “不要!”那死鳥突然飛到我臉上,聲音凄厲:“練~練!”

  我抖了抖身上掉下的雞皮疙瘩,充耳未聞。這死鳥,吃了我?guī)滋斓难?,難不成我還不能吃回來?!

  “練練!”多鴖撲騰了半日,翅膀都快把我的臉刮破了,我的臉上愣是被踩出一大片鳥爪?。骸安皇俏也辉?,你以血肉飼養(yǎng)我,就是我的主人,我不能再離開你的呀!”

  “你不必狡辯!”耳邊是洛齊的聲音:“以血肉飼養(yǎng),不過是馴化你,如何就不能離開了?除非——?”

  “正是,血淚相合,輔以體肉,我已是她的靈禽,不能再侍二主!”多鴖急急地解釋道:“況且,你以練練發(fā)絲鎖住我,我不能離她太遠!”

  “你竟為他落淚——”他嘆息道。

  “那該如何是好?”我忍不住睜眼看向多鴖:“姑逢山或有劫難,我該如何去守護冥哥哥?”

  多鴖見我瞧它,頓時來了精神,收了翅膀,趾高氣昂地扭了腦袋,不看我!

  “洛齊!”

  “練~練!我逗你玩兒呢,”那死鳥諂媚道,呵呵笑著,見無人理它,便清清嗓子,鄭重地說:“那北方帶山,有辟火獸曰灌疏,或許能幫到你?!?p>  我沉吟半日,洛齊也不再言語。

  “你去嗎?”我問他。

  “我也去!”同時出口的還有他。

  夕陽下,我們相視而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多鴖尖利的笑聲和在一起,說不出的怪異,也說不出的和諧。

  夜色漸濃,望日即來,在這個陌生的山洞,在這一人一鳥之旁,我竟然不似以往那般惶恐焦躁,內(nèi)心反而無比的踏實舒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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