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朝他們伸出手:“練兒甚是想念阿爹阿娘?!?p> 阿娘眼角含淚,囁嚅了良久,終究說不出話來。
“阿娘,練兒天生無憶,記不得阿娘阿爹模樣。如今重逢,爹娘為何不愿落地相見,反而遠離練兒?”我擦擦流到下顎的眼淚,萬分不解。
阿娘痛哭出聲,垂首于阿爹肩窩,不再看我。
“阿爹?”我偏頭看著阿爹,他此刻正輕拍阿娘肩膀,狀似安慰。
“練兒,”阿爹輕聲喚道,神情復雜,欲言又止。
“練兒,”父君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首看他,他卻神情沉重:“莫要強求?!?p> “這位神君所言甚是?!卑⒌穆曇粼诎肟罩酗h飄浮浮,很不真切:“練兒,我與你阿娘命數(shù)已盡,本應(yīng)早歸太虛,后因私心,妄圖逆天改命,央冥靈公子以禁術(shù)將我二人魂魄拘于翼狐至寶紫薇葵,印入你眉間,以護你成人。除非有修為高深者,在尊重你意愿的前提下施法解除封印,否則我們便終身與你相伴?!?p> “阿爹,你言下何意?”我腦袋一片空白,茫然地搖頭:“練兒沒聽明白?!?p> “練兒,”阿爹摟緊懷中泣不成聲的阿娘,望著我苦笑道:“你我一家重逢之時,便是天人永隔之際?!?p> 如當頭棒喝,又如冰水澆筑在火紅的烙鐵一般,我腦中如水沸騰,喧囂不已,呆若木雞,久久不能回神。
“練兒?”阿娘喚道,一臉擔憂地望著我。
我眼愣愣地回望她,輕聲問道:“那爹娘會投生何界?練兒好去照看。”
阿娘咬了下唇,淚若連珠,不發(fā)一言,只緩緩搖頭。
“練兒,我二人自此魂飛魄散,再無見面之時。”
魂飛魄散?不復相見?
分明我們才剛剛重逢的。
我九竅仿佛在一瞬間全部閉合,如石人一般,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耳不能聞,身不能動,無法思考,如同被封于水晶棺中,與世隔絕。
看到阿娘似乎在掙脫阿爹懷抱,奮力朝我奔來,我方才緩緩找回知覺。
“你為何如此直白,讓練兒如此傷心?”阿娘含淚斥責道。
“她已成人,最終要面對現(xiàn)實?!卑⒌鶡o奈地勸說道:“現(xiàn)下你我無法再回紫薇葵,何必徒勞?”
原來是我!
是我執(zhí)意要解除封印,是我剝奪他們最后一絲寄魂之處,是我致他們魂飛魄散,再無轉(zhuǎn)生之機!
我極力擺脫的,身不由己的變身,原來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守護。
因為在意他人眼光,而自輕自賤的所謂“怪物”,竟是他們以魂飛魄散所換,心甘情愿放棄輪回的代價!
他們的良苦用心,我卻一心嫌棄!
我怎么那么混賬?!
“啊——”我摸了摸眉間已然消失的凸起的痕跡,中心搖搖,哀嚎一聲,抬手左右開弓,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巴掌,恨不得就此隨他們而去。
父君攔住我,輕聲勸道:“練兒,讓他們安心去罷。”
素來威嚴的神情,此時滿是悲憫。
“安心?”我喃喃道。
父君握住我的手,輸送著靈力。他的眼神沉穩(wěn),傳遞著某種不言而喻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