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安的冬日越發(fā)冷了。冷到沈青蕪心里去了。她看著跟前身著華麗宮裝的人,那人臉上的得意都快溢出來了。
“妹妹,你看姐姐對你好不好?嗯?親自來送你上路?!闭f罷,她自己卻笑了。
沈青蕪依舊面無表情,仿佛即將被賜死那個人不是她。
“陛下真是狠心呢,妹妹三番兩次救他性命,本宮不過是流了個不存在的孩兒,陛下卻要賜你一杯鳩酒。”
終于,沈青蕪抬了抬眼瞼,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她臉上的神情,仿佛瘋魔一般。
“沈煙嵐,你真的以為本宮死了你就贏了?”
沈煙嵐嬌笑一聲,伸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珠翠。嬌聲說道:“只要妹妹死了,我就贏了。”
她篤定的語氣,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登上后位那一幕。
卻突然聽到一聲輕笑。沈青蕪理了理自己的衣擺,說:“你別忘了,縱使皇帝將我軟禁了。卻并未廢后。也不曾將我打入冷宮??v然我死了,本宮也照樣頂著皇后的名頭?!?p> 毫無波瀾的語氣將沈煙嵐所剩不多的理智刺激的一絲不剩。她瘋狂的樣子著實駭人。
“那又怎么樣?死了的皇后?哈哈,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死人,是斗不過活人的。更別說你活著你也斗不過我?!?p> 沈青蕪閉上眼睛轉(zhuǎn)動著手上的珠串,想著死了也罷。終究是不被放在心尖兒上的人。
“妹妹請吧?”沈煙嵐捻著蘭花指端起那杯毒酒遞給沈青蕪。
沈青蕪也不睜眼,接過毒酒一飲而盡。仿佛是那瓊脂玉漿。
呵,皇帝還真是狠啊。這般撕心裂肺的疼,怕不是想毒死我,而是想折磨死我。
御書房內(nèi)。
自從將皇后軟禁之后,皇上的脾氣越發(fā)暴躁了。
徐公公站在一旁看著情緒即將爆發(fā)的皇帝,硬著頭皮上前說道:“皇上,奴才適才聽下頭的人說了個趣事兒,奴才斗膽想說給皇上聽聽?!?p> 皇帝揉了揉眉心,揚了揚手,示意徐公公接著說。
“奴才聽說啊,御膳房的總管前些日子得了一只鳥兒,便將它放在籠子里養(yǎng)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哪兒曉得這鳥兒是個硬脾氣,硬是不吃不喝,最后啊,這御膳房總管不得不把它給放了。哪知這一打開籠子,那鳥兒竟然自己開始覓食了,也不跑,就天天跟著吳總管?!?p> 聽到這兒,皇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輕哼一聲,說道:“你這奴才倒是忠心,罷了,擺駕,朕去看看。”
徐公公年幼便跟著皇帝,知道皇帝眼下心情算是有所緩和了。當(dāng)即誒了一聲,正要伺候皇帝起身時。
外頭傳來一陣慌亂的喊聲:“不好了,不好了?!?p> 徐公公氣的在那小太監(jiān)頭上敲了幾下,罵到:“咱家教過多少次了,啊,遇事慌慌張張的。什么不好了,不好什么?你有幾個腦袋。”
皇帝皺了皺眉,擺了擺手,說道:“罷,你這徒弟平時倒是機靈,遇事也沉著冷靜,怕是遇上什么大事了,你與朕說來?!?p> 那小太監(jiān)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哭唧唧半天說不出來,只眼淚往下掉。
徐公公一看,怕是真遇上什么大事兒了。自己收的徒弟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又怕皇帝發(fā)火,當(dāng)即又敲了敲徒弟,罵到:“皇上讓你說,你哭個什么,你倒是快說呀?!?p> 那小太監(jiān)抹了抹眼淚,帶著哭腔說道:“方才鳳儀宮的姑姑來報,說是…皇后娘娘…娘娘她…薨了?!?p> 徐公公大叫一聲:“什么?”
回頭看了一眼皇帝,卻見皇帝扶著額頭一副即將倒下的樣子。
連忙上前扶著,大聲喊著御醫(yī)。
皇帝只覺得眼前發(fā)黑,耳邊回蕩著那句皇后娘娘薨了。
心口發(fā)疼,竟是一口黑血吐出來暈了過去。
御書房內(nèi)一時之間大亂,十幾個御醫(yī)跪在龍床跟前。
徐公公這才叫來小徒弟,吩咐道:“你趕緊出宮去祁王府上,通知祁王殿下進宮。”
小太監(jiān)領(lǐng)了命,回頭跑的飛快。
“祁王殿下,祁王殿下?!?p> 小李公公正喊著,屋內(nèi)走出來一個清風(fēng)霽月的人,一身白衣,端的是仙人下凡。
那人開口便罵:“喊這么大聲做什么。你殿下好著呢。”
小李公公抹了一把額頭,畢恭畢敬的說:“是是是,殿下好著呢,可陛下不好了,陛下方才暈過去了,師傅讓奴才過來請您進宮一趟?!?p> 祁王原先搖著的折扇刷的收起來,一臉凝重的看著小李公公。問道:“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了?”
“殿下,邊走邊說成嗎?轎子已經(jīng)在外頭了,還請殿下移駕?!?p> 祁王將扇子扔給侍從,罵道:“還坐什么轎子,青玉,把馬牽來?!?p> “是,王爺?!?p> 祁王這頭慌慌忙忙準(zhǔn)備進宮。
宮里頭卻亂成了一鍋粥。
皇帝在十幾個御醫(yī)的“搶救”之下,終于醒了過來。
卻一直盯著房頂,也不說話。旁人與他說話就好像聽不見一般。急的徐公公滿屋子亂轉(zhuǎn)。
正愁著的時候,聽見外頭有人來了。
正是祁王。
“給祁王請安…”
話沒說完就被推開了。
“這個時候你請什么安,走開,皇上呢?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暈倒了?”
一邊說一邊往屋內(nèi)走去。
來到床前,看著床上發(fā)愣的皇帝。祁王也跟著愣了愣。
喊道:“皇上?老七?長安?”
怎么喊他都沒反應(yīng),祁王不由得回頭看看徐公公,眼看著徐公公那眼淚就要下來了。
祁王皺了皺眉說:“不是,怎么回事?老七這是咋了?皇后呢?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那淑…”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床上原本沒有反應(yīng)的人,突然流下兩行熱淚。
這下可把祁王急壞了。
他一把將皇帝拉起來,焦急的問:“老七,你看著我,你跟我說你怎么了??。縿e嚇我?!?p> “青蕪沒了…”
語氣平淡得仿佛口中這個人只是素不相識,可臉上的淚卻越來越多。
祁王愣了愣,突然想起來,青蕪是皇后的閨名。
“怎么沒得?”祁王也是雙眼發(fā)愣,沈青蕪他是知道的,成為邑國皇后以來,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出過差錯,真真正正的母儀天下。當(dāng)?shù)钠鹳t后二字。
皇帝的眼淚卻越流越多,他說:“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就沒了。都不跟我說一聲,我…我這頭…我還想去看她的,我想跟她道歉的,她不等我,王兄,你說,她怎么…”
祁王皺著眉頭,聽著皇帝的語無倫次,開口說道:“你先別急,她不可能自殺的。她還有沈家這么一大家子人…”
說到這兒,皇帝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著祁王的手說道:“對,沒錯了,她不可能死的,她最怕我對沈家出手了。她要是真死了,我…我…”
祁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回過頭吩咐徐公公:“你先去查一下,近日皇后娘娘宮里的事,一件不漏。”
徐公公領(lǐng)了命下去了。
沒多大一會兒,他又回來了,臉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他看著皇帝,又看了看祁王,欲言又止的樣子惹的祁王大罵:“我讓你去查皇后的事兒,你這么快回來干嘛?有什么事你說呀?啞巴了?”
“回祁王殿下,奴才查是查到了…只是…”
皇帝這廂突然來了精神,等著徐公公的回話。
祁王又罵了一句:“狗奴才,你這么快就查到了?查到了那你倒是說呀?想急死本王?”
徐公公突然磕了個頭,顫顫巍巍的說道:“皇后娘娘并非是自殺,是…是淑妃娘娘…”
皇帝從床上爬了起來,也顧不得穿鞋,他站在徐公公跟前,冷聲說道:“你接著說!”
“奴才方才去鳳儀宮的路上遇到鳳儀宮當(dāng)差的小路子,他告訴奴才,今兒個晌午,淑妃娘娘去了鳳儀宮,說是想找皇后娘娘說會兒話,且屏退了所有人。等淑妃娘娘走后,鳳儀宮的人發(fā)現(xiàn)皇后娘娘…七竅流血…就…”
皇帝氣的一腳將徐公公踢倒在地,大罵著:“狗奴才,膽子不小,敢編排淑妃?朕看你有幾個腦袋?!?p> 說著就要去拔劍,嚇得徐公公連忙磕頭大喊饒命。
祁王趕緊起身攔著皇帝,說道:“事情還沒弄清楚呢,你急什么。讓下頭的人去查不就行了。”
這宮里誰都知道,淑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寵,曾救過皇帝的性命。也是脾性最好不過的主子。
自皇上登基以來,淑妃娘娘榮寵后宮,卻從未恃寵而驕?;噬虾薏坏冒言铝炼寂醯绞珏媲啊?p> 可如今徐公公卻說,皇后娘娘是淑妃害死的。
“來人,去給我查!徐公公,你去將淑妃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