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舉杯消愁 愁更愁

　　從學(xué)校出來，他什么都不想做，手頭的忙碌對他來說變得無意義。

　　在他30年的人生歷程中，從沒有過今天這般天堂地獄般的巨變，忽然萌生了借酒澆愁的沖動，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個刺激的嘗試，比如去酒吧喝個酩酊大醉。

　　別的酒吧他也不熟悉，開車去了程遠約他見過面的MOONLIGHT 酒吧，華燈初上正是夜店熙熙攘攘上人的時刻。

　　李培思剛停好車，就有打扮入時的侍應(yīng)生前來拉他。

　　李培思甩脫了那些人的簇擁，徑直一人走向吧臺，用指節(jié)輕扣吧臺，很快調(diào)酒師就過來招待他。

　　“給我一個啤酒，什么牌子都行?！崩钆嗨奸_口說道。對他來說，此刻只要有酒精就好了。

　　沒等侍者說話，一個健碩的身影從吧臺走過來，端著一個高腳杯，里面裝著深棕色液體。

　　看著像可樂，但肯定不是可樂，就算是可樂也沒人知道不是么。

　　“你是來這里找我？今晚我請客?！背踢h把酒放在李培思面前，示意他嘗試一下。

　　李培思轉(zhuǎn)身看了看背后，并沒有其他人。程遠確實是在跟他說話。

　　“你是這里的老板？還是夜店小王子？”李培思沒接他的酒，抬頭問他。

　　“不算老板，合伙人之一吧?；ㄒ稽c錢占些股份，換個永久免費的包間還能無限量飲酒，劃得來?！?p>　　程遠輕描淡寫的說。

　　許久不見，兩人火藥味淡了許多。李培思也無意和他多話，低下頭不去理他。

　　“李伯伯身體好了嗎？我聽說手術(shù)做完了呢?！?p>　　程遠話中有話，猜也知道這些人背后怎么議論他，肯定說李培思不孝子又把老爺子氣到ICU去了。

　　李培思抬起頭，又露出他那招牌的似笑非笑的臉說：

　　“程家弟弟消息好靈通，宏峰建設(shè)出那么大簍子還有閑暇為我家的事情操心?！?p>　　李培思也暗諷程遠家下屬企業(yè)近期因為暴力拆遷和違規(guī)建設(shè)被勒令限期整改的事。

　　程遠也似笑非笑的說：

　　“我家那都是小事，李家可都是大事，街頭巷尾誰不知道，我就算不想聽，這消息也會乘著風(fēng)飄進我的耳朵里?！?p>　　李培思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在A大旁聽了兩個月進步神速，變得牙尖嘴利?！?p>　　程遠也不甘示弱：“都是小語教的好。你可能不知道吧？她話密起來像個杠頭一樣，邏輯清楚條理清晰，我真是說不過她。

　　她在你面前不怎么說話吧？人也就在自己愛的人面前才能卸下防備。這不怪你，誰讓你是她老師呢，她怕你也是情理之中。”

　　李培思聽得出程遠在示威，猛灌了一口啤酒說道：

　　“我現(xiàn)在是她老師，很快就不是了。你現(xiàn)在是她男朋友，很快也就不是了?！?p>　　本來程遠手中拿著請柬，想親自請李培思參加自己即將在周末舉辦的畢業(yè)聚會。

　　看李培思這個無所謂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捧他的場子吧。

　　那何必假客套呢，他和語凝私下見面的場合，有李培思在算什么事，一瞬間程遠又改變了主意。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們本來也不是能敞開心扉聊天的朋友。

　　程遠用手敲了下吧臺，挑釁的沖他笑著說：“走著瞧。”

　　程遠剛結(jié)束了一期交換生培訓(xùn)，下一期要等1個月才能申請。

　　一個月后他還是能堂而皇之的陪著語凝出入校園，就像過去的這兩個月一樣，李培思又奈何不了他。

　　看程遠轉(zhuǎn)身離去了，李培思自己喝著酒，努力放空自己等著酒精來接管大腦神經(jīng)。

　　他好像就是千杯不醉的體質(zhì)，大學(xué)聚會每次都是他保持清醒，把每個喝的七葷八素的人帶回來安頓。

　　他今天非要嘗試一下醉是什么感覺。

　　他沖侍應(yīng)生招了招手說：“有什么能喝醉的酒嗎？什么都行?！?p>　　侍應(yīng)生心想這個人怎么有點怪怪的，跑酒吧里喝酒都這么隨便，那就給他調(diào)一杯隨便。

　　小伙子調(diào)了一杯威士忌推給他，就勢問他：“大哥，你和我們程總認(rèn)識啊？是朋友嗎？”

　　李培思點了點頭，沒說話。

　　“那你也認(rèn)識程總女朋友嗎？一個很漂亮的姐姐，姓林的。”小伙子接著問。

　　李培思聽他聊語凝，把手中的酒放下，說道：“認(rèn)識，我是她班主任?！?p>　　“哦，您就是她說那個特別厲害的老師，是博士，還得很多獎的那個?！?p>　　小伙子瞪大了眼睛，由衷的贊嘆道。

　　李培思一聽語凝這么說自己，啞然失笑：“應(yīng)該是我，她來這里喝酒還跟你聊我？”

　　“是啊，她非常崇拜你，說你非常厲害。說了好久你的事呢，不過她聲音太小，像是自言自語，我也聽不太清?！?p>　　小伙子撓撓頭說。

　　“您貴姓？”李培思問道。

　　“我姓安，安偉正，大家都叫我小安?！毙』镒佣苏拇鸬馈?p>　　看得出小安很感動有人這么尊重他的工作，幾乎所有人來這里都是訴說自己的苦楚或者分享自己的喜悅，沒有人過問他的情況。

　　林語凝是第一個夸他的人，李培思是第一個問他姓名的人，他們是僅有的讓小安感覺到自己被這個城市需要的人。

　　“小安，你的名字很好聽，你調(diào)的酒也很好喝?！崩钆嗨加芍缘目涞馈?p>　　“謝謝哥，我也不會別的就會調(diào)酒。初中畢業(yè)我就沒考上高中，在技?；炝藥啄旰蟾彝l(xiāng)人在A市打工。

　　后來接觸了調(diào)酒也喜歡上了這個工作。現(xiàn)在很后悔當(dāng)初沒好好讀書，見到讀書好的人就是由衷的敬佩?！?p>　　小安撥弄著手里的酒杯，輕聲的說道。

　　“小安，社會從來就不是用同一把標(biāo)尺去衡量所有人的。

　　天災(zāi)人禍不會因為你有博士學(xué)位就繞開你，學(xué)歷高也一樣每天只有24小時。

　　也有愛一個人卻得不到的時候，也有很多無能為力的事，身邊的人都嫌我固執(zhí)己見不通透。

　　我很羨慕你能讓人心無芥蒂的吐露心事，我也不會調(diào)這么好看又好喝的酒?！?p>　　李培思看著小安的眼睛安慰他道。

　　“謝謝哥，你幫我跟林姐說聲謝謝吧，她當(dāng)時也寬慰我來著，我很感激她?！?p>　　說著他調(diào)了一杯酒遞給李培思說：“哥哥這杯是我請你的，這是林姐特喜歡的酒，您嘗嘗?！?p>　　一聽是語凝喜歡的，他頓時起了興趣?？磥磉@小丫頭沒說謊，確實是在這里貓著喝酒了。

　　李培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品了品，跟小安說：“挺清涼的，不過太甜了吧。她喜歡喝這個？”

　　小安笑著點了點頭，把酒瓶拿給李培思看了看。

　　又喝了許久，李培思還是沒有醉意，倒是被酒精哄的頭疼，他打算結(jié)賬離開，拍完了渾身的口袋發(fā)現(xiàn)身上并沒有錢包。

　　小安連連擺手說：“程總交代了不用付錢，記在他賬上就可以了?！?p>　　李培思笑著搖了搖頭，對小安說：“代我謝謝程總，但我還是堅持要付。”

　　他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路風(fēng)，路風(fēng)正開車從醫(yī)院往回家趕，不出十分鐘就到了酒吧。

　　看李培思出現(xiàn)在酒吧，路風(fēng)非常意外，這個工作狂整天不是伏在辦公桌上就是伏在實驗臺上。

　　從遠處看到近處，李培思還是和吧臺更搭，許多美女正抬眼打量著李培思呢，只是他自己目不斜視注意不到罷了。

　　路風(fēng)打趣他：“李老師來酒吧干嘛？借酒消愁還是泡妹子??？借酒消愁你喝什么啤酒啊，你這海量就是把這里的存酒喝干了也醉不了?。?p>　　泡妹子就更不行了，你得斜著身子，眼睛瞟向那邊舞池的妹子。要不要我給你示范一下？”

　　李培思不理他，問小安：“一共多少？”

　　小安點了點，說道：“哥，給300就行?！?p>　　李培思掏出路風(fēng)的錢包，點了1000現(xiàn)金給小安說：

　　“300肯定不夠，不過這些應(yīng)該夠了，剩余的是小費，多謝你告訴我很多事情?！?p>　　李培思起身和小安告別，出門上了路風(fēng)的車。

　　路風(fēng)見他還是悶悶不樂，故意寬慰他說：

　　“舉杯澆愁愁更愁，明知道自己千杯不醉，這又是何苦呢。老爺子也沒事，我媽說下周就能出院了，別難受了哈?！?p>　　李培思沒心思和他說笑，頭疼欲裂。他扶著額頭不客氣的回他：

　　“我不擔(dān)心老頭，我擔(dān)心的是你。下個月工資發(fā)不出來，你喝西北風(fēng)去吧?！?p>　　“騙我看不懂財報是吧？思路還沒窮到這份上吧？”路風(fēng)歪著頭問他。

　　見李培思扶著額頭，眉頭緊蹙不回答，路風(fēng)長出了一口氣說：

　　“沒有關(guān)系的兄弟，當(dāng)初你要考研哥們就陪你考了，你說要開公司我就辭職陪你下海了，

　　現(xiàn)在要說公司關(guān)門那我收拾鋪蓋另尋東家就是了，多大的事把你愁成這樣。

　　我路風(fēng)交你這個朋友，看中的就是你這個人，刀山火海一起闖。”

　　李培思坐正了說：“路風(fēng)，你這還算是人話。放心思路不至于立刻關(guān)門。

　　我已經(jīng)把現(xiàn)在的房子抵押貸款了，夠我們維持一年。這一年我們的業(yè)務(wù)必須要有起色。

　　還可以向長豐再借點研發(fā)基金，不多但是也夠應(yīng)急，能撐到手頭的項目尾款收回來。”

　　路風(fēng)出了一口氣說：

　　“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其實我是騙你的，我不是看中你這個人，而是看中你家境殷實。

　　手中有好幾套房可抵押，還是幾百畝山林的地主，再不濟還好幾輛豪車能賤賣呢?！?p>　　李培思白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才那瓶酒的標(biāo)簽，不自主的在腦海中寫著那一串英文字母，頭似乎不疼了，他輕輕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