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并未猶豫太久,選好了時間,準時應了巫咸水君之約。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明玉自然不會忽視自身安危,所以時間和具體地點皆是她選的。
巫咸水君準時赴約,踏著日暉,一身雅量,滿面和煦,見到明玉之時,目色深沉直直望來。半響復雜道:“你知道了!”
明玉也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巫咸水君,眼前之人脫去了用于偽裝的那副小心謹慎之態(tài),讓人第一眼看上去便覺得鋒芒畢露、汪洋銳氣,并在眉間暗藏了一股酷烈隱忍不發(fā)。
她暗暗捏緊手中劍柄,警惕道:“那我是該叫你巫咸水君還是稱呼你為炎煞圣君!”
巫咸軟了目光,回道:“你身上長相隨你母親的地方不多,唯獨性子中心軟這一點最像!”
明玉心中一痛,雙目滿溢殺氣道:“你什么意思!”
巫咸似陷入了回憶道:“你小的時候見過我,你應該記起來了吧。”不然不會這么輕易的就相信他,而且還是在明知他是什么身份的情況下。
明玉明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覺得一顆心冰涼,這是這么多年一直為她出生入死,在她背后支持她的得力之人,是她心中可信賴之人,是阿公留給她的南?;?
可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巫咸隨意了些,對著明玉如同在看自己的女兒般,說道:“當年咱們相遇之時,我承諾過你母親,一定會照看你的,卻是沒有太過做好。”
“你身體里淌著一半她的血脈,我便也把你當自己半個女兒看待。”剩下的一半血脈便十分惹人厭了!
明玉捏緊手心,到底問出徘徊在心底最深的疑問:“你和我阿娘到底什么關系?”這也是她此時愿意來此獨自赴約的最大原因。
巫咸此時突然笑得如一朵小白花一樣,眼睛里寫著信賴,臉上印著乖巧,更詭異的是半點也不違和!看得明玉悚然一驚,連連后退幾步。
片刻后巫咸收了臉上表情,恢復得一派淡淡,對著明玉道:“我就是用這副表情騙得你母親心軟,收了我在身旁作了貼身護衛(wèi),日日護著我,唯恐我被人欺負了去。”
明玉不知如何就有了一絲憤怒,出口道:“你騙她!”
巫咸沉寂垂頭,那一份撕心裂肺時時縈繞于心,他突然想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哪怕她再也聽不到了,說給她的女兒聽聽也是好的。
明玉聽得被她質問的巫咸道:“你的母親,是我心之所向!我愿意為她做任何事!”
“你應該查出了我這具身體的出身了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出現(xiàn)在南海一開始就是魔族的陰謀?”
明玉當然查清了巫咸的出身來歷,他之父族是水族,而母族來歷不明。直到后來魔族在暗地里抓叛逃,抓了他們一家三口而去,龍族不明其中緣由,找上了門去要人,才得知其中真相。
但可惜的是,在龍族找上門去之時,縱然有心接納,巫咸父母皆已身亡,唯留下一個年歲還幼且重傷的巫咸罷了。
而因著這其中緣由,巫咸水君雖從小在父族長大,卻也頗受排擠。再加上天賦平平,并不起眼。直至后來他那一族幾個天賦杰出的好苗子皆先后出事,族長之位才落到了他的手中。
明玉嘴唇動了動,只死死盯住面前之人,她相信她所有的疑惑,他都會給她解答。
巫咸陷入往昔之中,神思恍惚,自顧道出:“那我便從頭開始說吧,就從你母親去魔族布雨開始說起?!?p> 他記得他那時還在魔族,那時的他是一個弱小又丑陋的小炎魔,因為生的比旁人皆丑陋,魔力又低微,便日日受盡欺負。
別人打他,他也從來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更不會反抗,從來只是抱著腦袋縮在地上,蜷成一團,痛得狠了便發(fā)出哀哀的痛嚎。
可有時候弱小的他也會從這般渾渾噩噩的日子中驚醒,他也會想,他到底為什么還要活著,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后來他大概懂了,大概就是為了遇見那個一身潔白,眼神明澈如水,渾身散發(fā)著光輝的女子,讓她成為他心中的執(zhí)念。
她真美!
為了她他小心翼翼從魔族跑了出去,可他尋不到她,便又只能因傷重回到魔族,日日在那個無望的地方等待,祈求魔神眷顧。
而魔神也真的眷顧了他,給他送來了巫咸一家三口。
巫咸一家三口當日被抓回魔族之后,便已經(jīng)被折騰得一命嗚呼了,而他似乎無師自通般,小心翼翼的摸進了關押這一家三口的地方。
他趁著當年的巫咸還剩下最后一口氣之時,奪舍了他,把自己塞進了一個小孩的軀體里,變成了一個水族。從一個厭水的炎魔,變成了一個日日與水為伴的水族!
后來他如愿以償,在狂喜中被帶回了滄淯海,直接被帶回了她所在的南海,雖然見不到她的人,可他日日貪婪的呼吸著與她近在咫尺的空氣,只覺得十分滿足。
至于那些水族對他的欺負,都是能讓他開心的東西,畢竟靠近她的地方連欺負他的人都溫柔了很多。
后來他守株待兔般也見過她幾次,每一次都讓他心神激蕩,可他知道他不應該靠近她。他一個小魔奪舍重生,因著不屑,周圍眾水族并未將他放在心上,自然不會特意來查量他。
可他一旦靠近她,怕是再也守不住這個秘密了。
想到這兒他諷刺一笑,他為炎魔之時天賦低微,修為低下,換個了身體一心想為仙時,偏偏修魔的天賦居然很是不錯,被贊一句天才也是不為過的。
可他死死壓住了修魔的本能,把耐心耗在了依然天賦平平的修仙之路上。
后來的年歲里他依然修為低下,毫不起眼,可令他狂喜的是他用盡手段終于解決了奪舍的后遺癥。如此他謀劃好一切,又被她揀回了她的身邊。
之后的年歲里,他一直心滿意足,默默守在阿清身邊,她覺得他是純真膽弱的,他就是純真膽弱的,她覺得他是一個乖巧可人的弟弟,他就是一個乖巧可人的弟弟。
可這一切都人被毀了!
他原本對她嫁給敖廣并無覺得不妥,那樣美好的人,當然要找一個天下最好的男子來配。
他一個陰溝里的小魔物從來不敢奢求她半分,他只是用盡一切手段把自己變成了南海離東海最近那處的鎮(zhèn)守水君罷了。
哪怕余生皆是遙遙的望著她,他也要用盡力氣尋一個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