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如圖圖,面對抽血、打針卻也免不了一陣哭鬧。一通折騰,所有的檢查都做完以后,圖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才一會兒功夫,又兩眼一瞇睡著了。
圖圖在昏睡,美桃覺得圖圖似乎睡得太久了點,可是美桃又不敢貿(mào)然叫醒他。美桃站起身來,來到醫(yī)生的辦公室,她從門縫里看到醫(yī)生正低頭翻看手里的化驗單,然后在圖圖的病例本上奮筆疾書。美桃敲門進去,被告知檢查結(jié)果還沒出來,再等半個小時。
走在醫(yī)院的走廊上,美桃覺得孤獨,誰可以幫她承擔(dān)這份孤獨與無助呢?要強的性格促使她不想貿(mào)然打擾朋友們,告訴東方旭嗎?告訴他自己有個四歲的兒子,已經(jīng)足夠讓他震驚,再告訴他兒子得病正在醫(yī)院?!這樣的通話會完全跑偏,相比圖圖的病,東方旭會更在乎圖圖的親生父親是誰,這樣的聊天會很累。告訴男閨蜜徐貴兒嗎?除了讓他心神不寧,美桃想不出此時此刻徐貴兒能為圖圖做些什么。與其讓朋友們聽說這個消息以后干著急,不如耐心地等到診斷結(jié)果。美桃這樣想著,她攔下一個護士,問她怎么補齊圖圖的急診掛號費。
護士翻翻手中的病例資料,告訴美桃:“急診掛號費已經(jīng)由老鄭替你交了?!?p> “老鄭是……”
“醫(yī)院的清潔工,你可以去保潔科找他。”快言快語的護士說完,從嘴角擠出一個微笑送給美桃,她太忙了,走廊盡頭的那個病房又傳來了小孩的哭鬧聲,護士匆匆和美桃告別,奔向走廊的盡頭,她們的心永遠(yuǎn)在孩子身上。
在保潔四科,雖然經(jīng)常有孩子家長來找老鄭,但是美桃的到來還是引起了一個不小的震動。環(huán)肥燕瘦的喝著花茶聊著天的綠衣天使們裝作對美桃毫不在意,可是目光還是忍不住偷瞄美桃?guī)籽郏敲捞业囊路呀?jīng)足夠成為女人們的談資。薰衣草色的薄呢上裝,下擺及腰,做成大荷葉邊的形狀,略顯夸張卻毫不做作,那時尚感恰到好處,比日常生活多一點,比T臺走秀少一點。
“老鄭啊,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后花園?!睙嵝牡鸟R大姐告訴美桃,“你出去找找吧?!?p> 美桃道過謝,告別了保潔科。
清潔工們看到美桃出門,才開始大張旗鼓地稱贊她的衣服。女人對女人的感情其實很微妙,某個女人高出一分,會引來嫉妒;可是當(dāng)她高出幾十幾百分,得到的就是女人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膜拜。美麗的清潔工小何不再成為其他女人們的談資,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美桃,從長相到服飾到談吐,都成了女人們津津有味地聊天的話題。因為美桃的出現(xiàn),老鄭在一色兒的女清潔工中間又多了好幾重神秘的色彩,馬大姐更是從內(nèi)心里油然生出一種又氣又嗔的情愫:有這么不一般的女子,老鄭為什么單身?
急診樓一層清潔如新,通往二樓的樓梯也擦得一塵不染,美桃找不到老鄭的身影,她又匆匆去往醫(yī)院后花園。
后花園名副其實,幾個病房樓中間的一大塊空地上,靠近病房樓的地方有幾株大銀杏樹和松柏,銀杏葉正變黃飄落,松柏還是青翠傲人。再往前的空地上,是一個小小的廣場,正中間用方磚隔出了一塊六片花瓣的土地,種滿了各色月季花,花朵開得正好,密密層層。樹下、花叢邊,有不少條凳,坐滿了家長,他們看著不遠(yuǎn)處在廣場上看花、玩玩具,撿樹葉的孩子。
美桃不自覺地走到鋪滿了黃葉的銀杏樹下,認(rèn)真地看起了廣場上的孩子:他們有的胳膊上打了石膏,小臂掛在脖子上;有的只是虛弱地坐在兒童手推車上,像哲學(xué)家一樣平靜地打量著眼前的世界;有個男孩在花叢邊企圖捉蝴蝶,像第一次獨自覓食的小虎一樣極有耐心地貓著,等到時機一到,又迅速地出擊,企圖一下子捏住蝴蝶的翅膀,可是現(xiàn)實讓他頗為失望,蝴蝶飛走了,他落了空……
美桃忽然聽到一聲輕輕地嘆息在耳邊響起,分明在為那個落空的男孩惋惜,仿佛不遠(yuǎn)處無聲的畫面忽然加了配音。美桃連忙扭頭去看,一個身著制服的魁梧的中年人和美桃一并站在樹下,他們發(fā)現(xiàn)彼此的存在后都在心里暗暗吃了一驚,繼而像發(fā)現(xiàn)了同類一般相視而笑。
“我孩子在樓上病房?!泵捞异o靜地說,像是在刻意解釋她的出現(xiàn)。
“我孩子……也在這里?!蹦凶訉γ捞倚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