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白,沉睡的玉帶鎮(zhèn)也從寧靜中漸漸蘇醒過來,待到日上竿頭,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也開始增多。一個身著青衫約莫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在街上閑庭信步的逛著,東家看看,西家瞅瞅。此人爽朗清舉,風(fēng)姿特秀,腰上系著一個綠色的小玉瓶,看起來像是一件品級不低的仙器,右手拿著一支短笛,仔細(xì)看去,會發(fā)現(xiàn)笛身上刻著“清音”兩字。
突然,這位爽朗清舉風(fēng)姿異秀的年輕人頓住了腳步,暮然回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和眉毛都呈現(xiàn)出一種彎彎的形態(tài),雖然身著男裝,卻依舊給人一種甜美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疑惑,這到底是個少年,還是少女?有了這層疑惑,目光便忍不住從那俊俏的臉上往下移,這時候便會忍不住輕嘆一聲,心道果然是個翩翩少女。
不過那年代男裝確實(shí)比女裝輕便許多,是以為了行動方便,很多爽利的女子出行皆著男裝,世人也都習(xí)以為常,并不覺如何突兀,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駐足觀望起來,只因為這少女的笑容實(shí)在太美,太明媚,就像冬日里燦爛的暖陽,春日里和煦的風(fēng)……
順著這名少女的眼光看過去,卻見一個小販推了一輛小推車,小推車上放著的木籠里裝著好多只雞,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個販雞的小商販。
年輕人就那么靜靜的站立在街道中央,全然不顧周圍已經(jīng)聚攏起來的目光,待到小商販推著車走到跟前,突然對著小商販拱手作揖行了一個大大的禮,然后起身說道,“敢問老板,小兄可否與您同行?”
小商販先是被這位少女的行為嚇了一跳,因為他看見這位年輕人雖然身著普通布衫,但是卻款式新穎,做工極佳,干凈整潔,與自己的身份肯定是云泥之別,突然對自己行這么大的禮,著實(shí)讓人費(fèi)解,聽了他的話,便吞吞吐吐的問道,“不知道閣下要去哪里???為何要與我同行?”
少女微微一笑,指著雞籠里的雞答道,“它們要去哪里,在下便去哪里好了?!?p> 小商販越發(fā)莫名其妙,他們兩個人就這樣站在街道中央對話,原本這少女就頗為引人注目,此時又多了一個販雞的小商販,這一對奇怪的組合更是成功的引來了許許多多的目光,小商販便稀里糊涂的答應(yīng)道,“既如此,你就跟我走吧,只是……”
可是只是什么,小商販卻沒有說出口,少女也不問,只跟著車走,遇到顛簸的地方還伸手扶一下,似乎對那雞籠里散發(fā)出的難聞的味道一無所感,小商販那未出口的話就越發(fā)說不出口了。
只是少女沒想到此時玉帶山門郝家的二公子郝煜正站在一間茶房的二樓窗檐旁看著他。這玉帶山門乃是大陸修仙派里數(shù)得著的大門派,郝家自然也是鼎鼎有名的家族了,郝家這一代,統(tǒng)共只有兩位公子,面前這位正是郝二公子郝煜,字無衍。郝煜此人雅望非常,蕭蕭素素,面色皎然如同足不出戶的閨閣女子一般,令人一眼難忘。
“來了?!焙蚂贤鴺窍掠沂謭?zhí)笛的年輕人小聲的對身旁的江遂說道。
這江遂乃是玉帶山門這一代的六弟子,也是玉帶山所在區(qū)域玉帶鎮(zhèn)有名的富商江家唯一的兒子。據(jù)傳,這江遂雖出身富商大賈之家,卻偏偏對經(jīng)營之事不感興趣,不知是否受潮流影響,竟打小就癡迷修仙之人,江家極寵愛這獨(dú)子,花巨資請了一位師父教導(dǎo),沒過幾年,竟通過了玉帶山山門的入山考核,成為了玉帶山山主郝連韜的六弟子。
此時,江遂正在認(rèn)認(rèn)真真的喝茶,忽聞他家少言寡語的二公子冷不丁的來這么一句,吃驚的問道,“誰?”人卻急忙的站起來,尋著郝煜的眼光看過去,正好看到美貌少女舉笛敲左手,便將他束腕上繡的蓮花紋飾一覽無余,于是更加詫異:“芙蓉島蓮家人?!”
“你認(rèn)識?”郝煜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六師弟江遂似乎認(rèn)識此人,便追問道。
“不認(rèn)識?!苯彀櫰鹆嗣碱^,然后搖了搖頭,卻遭來郝煜一記白眼,連忙接著說道:“不過他肯定是芙蓉島蓮家的人,師兄你對這些修仙門派從來不關(guān)注,我可是有認(rèn)真聽學(xué)的,文修的師父曾經(jīng)講過芙蓉島蓮家,我看過他們家的紋飾,就是他袖口上繡的那蓮花紋?!?p> 郝煜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師父說芙蓉島蓮家從來不參加別家的研修活動,只因為他們修符道,跟我們修煉的宗法不一樣,故而跟我們走的不太近,只獨(dú)守芙蓉島,甚至不見蓮家子弟行走世間,故世人對他們了解不是很多,只有一些山野散修往來島上,比如如今極富盛名的醫(yī)仙月落公子,是以我們還能知道他們的一些消息。”江遂又是點(diǎn)頭又是搖頭,一副迷惑的樣子,“據(jù)說芙蓉島不收外姓弟子,這位年輕人想必是蓮家的公子蓮蓉,人稱長清公子,可是據(jù)說長清公子身量極長,況且……”江遂說到這里竟住口不語了。
“況且什么?”郝煜又追問道。
這下江遂越發(fā)迷惑不解了,心想二師兄今天這是吃錯什么藥了?這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跟我說了三句話了,這比他主動要求下山巡視還要反常啊?!皼r且傳言說,有長清公子在的地方,月落公子必在,可是月落公子并不在啊?!?p> 江遂想的不差,此時樓下的年輕人確實(shí)不是長清公子,此刻的長清公子正與月落公子切磋棋藝,不過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那從小就古靈精怪活潑跳脫一刻不得安分的妹妹蓮音竟然私自跑出了芙蓉島,然后便追出來了。是的,這位要跟販雞的商販同行的少女,正是蓮蓉的妹妹,蓮音,不過她女扮男裝,涉世未深的郝煜和江遂皆沒有看破,是以江遂并沒有想到是她。
話剛說完,江遂發(fā)現(xiàn)郝煜已經(jīng)下了茶樓,便趕緊追了上去,這一來越發(fā)吃驚了,“二師兄,二師兄?咱們這是要干嘛?”
可是郝煜直當(dāng)沒聽見,徑自往前走去。
“我說,二師兄,我們跟著他干嘛啊,我們聯(lián)絡(luò)前來山門研修的同修是正經(jīng)……”他正要接著往下說,突然想起了什么,“難道,難道,二師兄你昨天晚上西山遇見的人是他?”他看見郝煜隱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還打了一架?”江遂想起昨天晚上二師兄回來時的那身狼狽樣,顯然沒占到便宜,便不再問下去了,只管跟著走。心里暗暗吃驚,那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年輕人竟然在二師兄手下沒有吃虧,這人什么來路啊?難道芙蓉島的人這么厲害?這一個看起來年紀(jì)比自己還要小的小孩兒,竟然比自己的二師兄靈力修為還要高?
江遂正待尋思,一個身影突然晃到了他們面前,“無衍,江公子,你們這是要去哪里?”一個眉目清秀端莊秀麗溫婉可人的姑娘站在他們面前盈盈一拜道。可是她稱呼郝二公子郝煜為字無衍,稱呼江遂卻為江公子,讓人一聽就知這二人在此心中地位不同。
但是郝煜和江遂似乎都不在意這個,只是趕緊回了一個揖禮,“尹姑娘好。”原來此女是河間尹家的大小姐尹心殊,尹家與郝家世代交好,尹家的寶貝女兒到了玉帶山,自是不能怠慢,故郝煜和江遂不得不停下來見禮。
江遂正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他們的行為,不料那蓮音卻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她雙手抱在胸前,一只短笛在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慢條斯理的說,“我說兩位跟稍的仁兄,咱們能跟的專業(yè)一點(diǎn)嗎?你們這不入流的水準(zhǔn),再不跟來,可就跟丟了哈!”
尹心殊轉(zhuǎn)過頭看見蓮音,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冰清玉肌亭亭玉立的美人,如此美人竟對郝二公子說出這么一番奚落之語,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但是面上卻不露分毫。
江遂一下子囧的滿臉通紅,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只好囁囁著說:“那個,那個,蓮公子,我們不是有意要跟著你的?!?p> 卻沒想道蓮音一下子反駁了過來,“你叫誰蓮公子?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是公子了?”
江遂心道你不是公子難道還是小姐?但看著蓮音咄咄逼人的臉,竟然覺得自己理屈詞窮,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尹心殊一看這情景,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忙柔聲道:“蓮姑娘還請見諒,郝二公子和江公子大抵是覺得您如此亭亭玉立氣質(zhì)如蘭,卻跟著一輛臭不可聞的推車,心下好奇,所以才不自覺的跟過來了吧。”
聽尹心殊這么一說,江遂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就連郝煜都更加好奇的仔細(xì)瞅了一眼蓮音,果然,這兩個人同時想到,果然是一個女子!
想到前天夜里自己與她交手?jǐn)?shù)十回合,數(shù)次貼身纏斗,確實(shí)身段柔軟,身姿曼妙,可是,可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她竟是個女子!郝煜看著蓮音此時眉眼彎彎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跳似乎漏了半拍,閉了一下眼睛,又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江遂立馬察覺了二師兄的情緒變化,吃驚的看向郝煜,他猜想師兄與此女纏斗半宿,竟然沒有將此女擒住,還一身狼狽的回了山門,如今又被此女奚落,定然十分生氣,于是慌慌張張的指著蓮音說道,“你喬裝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