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有個能容納十二人的長桌,短側邊四座,長側邊八座。
七人圍在桌邊或站或坐,頭頂上的水晶吊燈散發(fā)明亮的光,將他們沉重的神色勾勒出來。
徐峰跟在葉榕身后,不緊不慢地沿過道挪步,很快抵達了桌前,他朝眾人微微一笑,點頭示意,算是打了個無聲的招呼。
“嗯……”
這七人大多沒有領徐峰的情,極少數(shù)的人發(fā)出了嘴被膠帶封住時的吐氣聲,勉強算作回應。
葉榕的右手搭在椅子的靠背頂,目光停在了長桌上的某處,硬生生地遏制住了坐下的動作。
她蹙著眉,向眾人發(fā)問:“人都齊了,你們怎么還沒戴上這扣環(huán)?”
扣環(huán)?的確,葉榕的手上就扣著一個金屬制成的圓環(huán),細看的話,上頭還粘著黑色的磁條。
徐峰不聲不響地找了個偏僻的空位坐下,沒有插入話題的打算。
“人家讓你戴你就戴?人家讓你當狗你當嗎?”
立馬就有一人冷笑出聲,他坐在徐峰的對面,衣著長袖白襯衫和深藍色牛仔褲,頭發(fā)梳成板寸,戴著方框眼鏡,身材高瘦。此人額紋初顯,已步入中年,精神卻不減,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射出,宛若覓食的飛鷹。
“這玩意兒戴上就摘不下來了,不明擺著有問題?你現(xiàn)在催我們戴上,安的什么心?”
他很平靜,說話時呼吸不重,但措辭和語氣都相當刻薄。
“行,我是沒安好心。那你慢慢研究吧,記得餓死前找著能吃的東西。”
葉榕雖是二十出頭的姑娘,卻也不怯場,針鋒相對地嘲諷了一句,落座后才不再言語。
趁兩人罵架的工夫,徐峰饒有興致地檢視了桌上擺放的物件。
徐峰面前,有八根手腕大小的金屬圓環(huán)被堆積在桌上,以目前的人數(shù)來看,只有葉榕戴上了圓環(huán)。
還有一張皺巴巴的A4紙,上面寫了不少字。徐峰確信,在場的八人基本都摸過拿過,讀過看過。
那么,要不要看一下紙上的字呢?
徐峰抬頭謙和地笑道:“各位,我看一下紙上寫了什么?!?p> 說罷,也不管別人如何回應,他就心安理得地將紙捧入手中,看了起來。
“吃的東西,不都在廚房那頭的冰箱里嗎?”左耳邊傳來老人的問話,吸引了徐峰的注意力。
除了那詭異的圓形空間以外,這里的構造跟普通的民宅沒什么區(qū)別,客廳連著廚房。
由于廚房是開放式的設計,徐峰能一眼望見里頭的冰箱。
“老頭子,沒用的,上面的便簽不是寫了嗎?必須要用磁條才能打開對應的冰箱門,磁條還得把那玩意兒戴在手腕上才能激活?!?p> 適才與葉榕斗嘴的中年男性朝廚房走了幾步路,中途折返,發(fā)出不滿的抱怨。
其他人連動都未動,顯然在徐峰沒來的那會兒工夫,他們已經見識過所謂的冰箱長什么鳥樣了。
中年男性忽地停下腳步,他突然從這老頭的話里琢磨出了一個不錯的方法。
“葉榕是吧?小姑娘,你反正也戴上這玩意兒了,干脆全都戴了,然后用磁條幫我們把冰箱的門給開了,怎么樣?”
他朝低頭不語的葉榕提議,語氣神態(tài)與剛才爭吵時判若兩人。
不過聽這話的意思,在徐峰來前,他們應該已經互相報了名字。
“張先生……張賀林!你明知道這‘玩意兒’危險,還讓我全戴,憑什么我一個人承擔風險?”
葉榕毫不畏懼地注視著張賀林,一字一句地宣讀,言辭間沒留任何緩沖的余地。
張賀林卻輕蔑地搖頭,以教訓后輩的口吻嘆道:“風險都是一樣的。你要真怕承擔風險,剛剛就不該這么著急地戴上?!?p> 趁著片刻的罵戰(zhàn),徐峰將紙上的內容反復看了四五遍,確認細節(jié)沒有錯漏后,他重新將紙張放回原位。
“一、所有人戴上限制器后,方可開始狼人殺游戲。”
“二、此處為完全封閉的密室,食物每人僅有七天的供給,需戴上限制器后在廚房冰箱憑磁條領取?!?p> “三、狼人殺游戲結束后的剩余玩家,可以活著離開這里?!?p> 限制器指的應該就是金屬圓環(huán)。
徐峰將關鍵信息默念了一遍,眉頭舒展開來,他大概知道接下來的流程了。
與他人認識熟悉,建立最基本的人際關系,同時對密室進行探索,如無其他辦法,便只能積極配合狼人殺游戲的展開。
“如果讓常人完成這個過程,對規(guī)則的響應效率不高,恐怕會有很長一段試錯期。這對組織本場游戲的人而言,可不是件好消息?!?p> 人的惰性,甚至可能讓精心策劃的游戲形同一場沒頭沒尾的鬧劇。
徐峰在心底幸災樂禍地對幕后黑手豎了中指,然后將視線轉移到遠處的冰箱上,當他想問問便簽和磁條的事情時,異變發(fā)生了。
長桌的前方,靠墻的42寸電視機兀自打開,夾雜著雪花,屏幕里顯示了一塊淺色的木制桌板,上面擺放著毛絨的玩具熊。
“各位好,我是這次狼人殺真人秀的幕后主使。”
低沉嘶啞且變調明顯的音色,讓原本憨態(tài)可掬的小熊多了一份詭異。
“我將向各位宣讀狼人殺的游戲規(guī)則,以及,真人秀的游戲規(guī)則。”
張賀林和葉榕的爭吵聲虎頭蛇尾地結束,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屏幕。
破舊音箱傳出的聲音很有撕裂感,屏幕里的玩具熊乖乖地坐在那兒,忍受著幕后黑手自說自話的配音。
“首先,我為各位無償獻上長達七天的伙食。”
“廚房里有三個冰箱,每個冰箱有上中下三個門,每個門都存著一人七天份的食物,將磁條對準貼片上面的紅光就能打開?!?p> “換句話說,戴上限制器,就能獲得七天的食物。哦,忘了講了,休息室的房間,也需要憑磁條開門?!?p> “夜晚九點一刻到十點,除房間外的所有區(qū)域都會投放致死濃度的毒氣。還有一小時,那些未被使用的磁條就會消磁失效,房間的門也將自動閉合,各位自己看著辦吧?!?p> “另外,如果檢測到一個房間有兩人及兩人以上的住民,也會向該房間注入致死毒氣。”
言及此處,幕后黑手的聲音停頓了一兩分鐘,留給在場的玩家充分的理解時間。
被限制的食物……
規(guī)定時間和區(qū)域的毒氣……
“意思是,除非活膩了,不然就只能老老實實被限制器約束,當一條聽話的狗?”
徐峰將側臉靠在手掌,手肘撐在大腿上,目光對準電視機里呆滯的玩具熊,透露出思索的神情。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手指正因興奮,微微發(fā)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