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爺回了自己的屋子，眾捕快雖然沒看到馬大爺調(diào)教方直有些失望，但是這出拜師戲出乎眾人意料，也是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馬場里除了還在發(fā)愣的方直外，只剩江遠行尷尬地面對著那個灰袍身影。
江遠行本想中間趁亂溜走，卻沒想到那兩道冷冷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自己后背，讓江遠行很是郁悶。
跑不了就只好認命。
江遠行來到馬廄旁，摸了摸其中一匹漂亮的白馬，對著丁靈道：“丁護法，你就騎這匹吧，這是這里最溫順的一匹馬，名叫如是?！?p> 如是？方直覺得馬匹的名字怪怪的，最開始馬大爺面前那匹似乎叫小宛？
江遠行沒有撒謊，如是在十幾匹戰(zhàn)馬中個頭幾乎是最小的，是還未成年的戰(zhàn)馬，但也有尋常馬匹高矮，雖然是這里“最溫順”的一匹馬，但那只是相對而言，未騸的戰(zhàn)馬又能溫順到哪里去。江遠行心里在暗笑，不知一會丁護法會出怎樣的洋相，但是心頭也有一絲隱隱的擔(dān)憂，在不熟悉烈馬的人手中馬匹失控傷人并不少見……大不了，自己一直跟在她身后好了。
等了半天，丁靈并未過來上馬，江遠行回過頭去疑惑地看著她
“不會。”
江遠行有些奇怪，道：“不會什么？”
丁靈沒有一絲猶豫：“騎馬。”
不只是江遠行，旁邊的方直都吃了一驚，不會騎馬還要和江遠行同去？
沒想到那個灰袍身影很快補了一句：“載我?！?p> 方直已經(jīng)忘了今天是第幾次張圓了嘴了。大明朝民風(fēng)保守，尋常女子通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使外出也是出門上轎，入門下轎，為的就是躲避外人的目光，看尚且不能看更何況肌膚接觸，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
假如男女共乘一匹馬，就不是肌膚接觸的問題，而是兩人要緊緊貼在一起，即使是在號稱民風(fēng)剽悍的塞外也難見這樣的奇景。
江遠行從未想過一個女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好吧，江遠行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才意識到丁靈是個女子。
江遠行搓著手：“丁護法，這……可能不太方便……”
這次丁靈沒有說話，江遠行讀出了目光中的疑問，“哪里不方便？”
江遠行繼續(xù)搓著手：“俗話說，男女授受不親，這……傳出去恐怕丁護法名聲不大好聽?！苯h行后半句話沒有說出，我也尚未婚嫁，傳出去我的名聲也不會好聽……
丁靈拉了拉自己的面紗，把臉遮得更嚴實，意思很明顯，這樣就沒人能認得出自己了。
……
江遠行心里想哭，老大，你的面巾借我用用可以嗎……
方直看著馬廄前的這一對，丁護法步步緊逼，江遠行反而扭扭捏捏，第一次看到江遠行這個樣子，方直差點沒憋住笑。
江遠行終于察覺到院子里還有別人，用力地搓了搓手，索性心一橫，既然你肯死我就肯埋。
牽出自己慣常所騎的駿馬師師，這是一匹高大的青驄馬，極其健壯，江遠行輕撫馬頭，在馬耳邊不知嘀咕了句什么，牽到丁靈面前，抓過韁繩遞給丁靈，丁靈一只手抓住韁繩，一只手卻伸向江遠行，江遠行只好扶著丁靈上馬。
深吸一口氣，江遠行正要上馬，卻發(fā)現(xiàn)旁邊的方直面色古怪至極，似乎忍笑快忍到極點，便很狠瞪了他一眼，想到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北府，心想自己真是晚節(jié)不?！?p> 接著江遠行便看也不看方直，直接翻身上馬，坐在丁靈身后，從丁靈手中接過韁繩，一拉韁繩，腳下輕踢馬腹，師師已然緩緩走出馬場。
見這對奇怪的騎乘離開了馬場，方直終于憋不住笑意，笑到趴在地上眼淚直流。直到不遠處的屋子里傳來馬大爺?shù)穆曇簦骸拔疫@個徒弟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難道是身體發(fā)達，頭腦簡單？”
……
方直回到北府，果然江遠行與丁靈共乘的消息很快就傳得北府人盡皆知。大家又笑鬧了一番，便各自回去忙各自的，正堂之中只剩方直和小靈通。
看著方直玩笑過后有些嚴肅的面孔，王順再次把手搭在方直的肩膀上：“小直，有心事？”
方直想了想道：“我只是有個疑問，老大為人這么……好，是怎么在捕快這個職位上做下去的?！比绻麚Q做以前，如此問題方直自然不敢這樣問出，但是幾日以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北府的氛圍，不再有什么忌諱。
王順有些吃驚地看著方直：“你覺得，老大是個……老好人？”看到方直的臉色，王順知道方直確實是這樣想的，便含著笑意繼續(xù)道：“小直，你知道為什么像周隱這樣窮兇極惡的人都老老實實喊老大一聲老大嗎？”
方直搖了搖頭，卻發(fā)現(xiàn)那個窮兇極惡的人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冷冷的看著這邊一眼，頓感背后涼颼颼的，趕緊回過頭來。
王順道：“當(dāng)然是因為老大比周隱更兇更惡！”
方直大吃一驚，這幾天無論是對待行竊的小賊還是偷拿店中財物的周掌柜，乃至對于自己的“出賣”，江遠行都顯現(xiàn)出了極其寬厚的一面，所以才會覺得江遠行是個沒有原則的討好之人，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人怎么會兇惡。
這時，方直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道：“那老大為什么對一個馬夫這么好……”
還未說完，王順就打斷道：“只有一個解釋，那個馬夫比這里所有的人加起來都要兇惡！”
……
遠處，已經(jīng)出了人口稠密的市區(qū)，正在疾馳之中的青驄馬師師背上，江遠行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趁機抽出一只手揉揉鼻子。
按照最近路線，應(yīng)該是順大路一直向西，但是這條路兩側(cè)都是民居、店鋪，平時人跡較多，江遠行挑了條相對遠一些的路，先向北走了一段，出了行人繁雜的居住區(qū)，師師便開始放開蹄疾馳。
在市區(qū)慢行時還沒什么，江遠行坐得筆直，甚至還稍稍后靠，盡量離丁靈遠一些，但是跑起來之后只能身體向前傾去，和前面的身體緊緊靠在一起。
江遠行再一次意識到身前是個女子，之前在江遠行的眼中，丁靈只是個無性別的怪人，但是此時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江遠行能明顯感到屬于女子身體的柔軟。
明顯地，江遠行感到那身體有些僵硬，江遠行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看似沒有任何感覺的人也會緊張，但是顧不上嘲笑丁靈，江遠行為了盡量不和丁靈帖得太緊，身體也是繃得緊緊的，別提有多累……
江遠行雖然已過而立之年尚未娶妻，也少近女色，并非對于男女之事不感興趣，只是心里有結(jié)，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十幾年了，但是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遠行之客，或許不知何時就會回到原來那個世界，所以也不想多留情絲。
今日才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只是個普通的男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