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一襲華美的綢緞，被燈光刺出片片錦繡。
在這匹綢緞某個不起眼的紋落中，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王哥，以前看不出來，老大這么厲害，竟然和劍仙白虹打了個平手。”
方直聽到王順輕輕地哼了一聲。
“你認為府里誰最厲害？”
方直略略思索道：“如果光說戰(zhàn)斗的話，我覺得是周隱吧，雖然沒有見過大家出手?！?p> “但是昨天過后，我覺得老大應(yīng)該還在周隱之上，而且，老大似乎并未用全力的樣子?！?p> “如果說其他方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殊之處，周仵的仵作能力，你的探聽消息的能力，林英打造器物的能力?！?p> 王順不置可否：“眼力還不錯，不過還是差一些，以后你會知道，在北府里，最不聲不響的人才是真正的狠人。”
不聲不響的人才是真正的狠人？方桌一邊揉腿一邊咂摸著這話里的含義，難道府里還有其他自己沒察覺到的高人？
不聲不響的話，天測？林英？或者是丁靈？……
“你腿怎么了？”
“這兩天去馬大爺那里，每天就按著我練些基本功，練得腰酸背痛，也不知道有沒有真本事……”
周隱并未接話，心里想的是，那個老怪物，有沒有真本事你總會知道的，多說無益。
這時周隱卻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小直，你不是對于府里接私活一直不怎么同意？怎么主動提出了這次行動？”
想起自己最初還去總府舉報北府“接私活”的行為，方直臉色一紅，心想還好夜色深沉，王順看不到。
“只是前兩日去了老大住的大院，以前還覺得老大有點——”
“摳門，對吧?！?p> “對，剛來的時候老大說要給我接風(fēng)，卻是蹭孟捕頭的酒，我當(dāng)時就覺得老大爺太會做人了……”
“是啊，這個家伙從來不請大家吃飯，每次一起活動能省的地方都一定要省?！?p> “不過也難過，有那么多張嘴要等著他吃飯，不像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p> “不過說來奇怪，即便是這樣，他也從來不曾拿別人一文錢，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很奇怪?！?p> 因為薪水微薄，大名的官差都有一些特殊的收入方式，就捕頭來說，查案時的例錢，破案后的喜錢，更不要說一些明里暗里的勒索，甚至?xí)幸恍┕俨钪苯酉蛏特準(zhǔn)毡Ｗo費。
而江遠行卻從不準(zhǔn)北府之人受任何類似的“例錢”，說死板實在是死板。但是在某些地方又靈活得讓人咋舌。
“我看府里每次的活動獲得的收入都計入公賬上，每月有結(jié)余的話都是大家平分，所以……”
“小直，看不出你還挺貼心。”頓了頓，王順繼續(xù)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個任務(wù)有些奇怪？”
“奇怪？這么說是有點，只是護送一輛馬車從南城轉(zhuǎn)移到北城的一處宅院中，就支付五十兩銀子的護送費。”
“肯定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時，幽靜的夜里突然傳過來兩聲夜梟的叫聲。
“王哥，這是什么意思？”
“有行家，警戒?！?p> “看來這錢果然不是那么好賺的?！?p> 說完，兩人都不再出聲，安靜卻迅速地從藏身的門樓后潛行到另一處塔樓里。
開始藏身那處門樓離街邊不遠，能將很長一段街道收在眼底，馬車通過時可以完全看到附近的動靜。但是假如有其他人也在窺伺馬車，那兩人所在就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而后面這處塔樓雖然只能看到路面的一小段，但是前面很多可以監(jiān)視馬路的暗處都盡收眼底，假如有人存心不良的話，就容易發(fā)現(xiàn)。
這些藏身處都是周隱選的，方直一邊重新藏好，一邊感嘆周隱在這方面的專業(yè)。
剛才的示警，說明確實有人在打馬車的主意。
沒過多久，安靜的街道上傳來了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一輛一匹馬駕轅的馬車從視野中駛了過去。
馬車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除了駕車的車夫外，四周跟著幾個身材挺拔的男子，這幾人步伐穩(wěn)健，呼吸平穩(wěn)，顯然有著不弱的功夫。
這點方直聽雇主說過，除了雇傭北府眾人外，還雇傭了另外一組人，看來就是這幾人了。
馬車駛過去，王順從口中吐出一個哨子，吹了幾聲。
“小直，我們溝通的暗語你要快點學(xué)會，方便以后集體行動?！?p> “嗯，現(xiàn)在可以聽懂一些了。王哥，這哨語是誰發(fā)明的？我在之前當(dāng)差的時候沒用過這種東西。”
哨語以哨子模仿鳥鳴，通過聲調(diào)的變化可以傳遞消息，雖然沒辦法傳遞太過復(fù)雜的信息，但是因為隱蔽性好，在一定范圍內(nèi)的集體任務(wù)中非常實用，不懂的人只會當(dāng)成是真的鳥叫。
“這確實不是北府的傳統(tǒng)，而是一個人帶來的，你猜猜是誰？”
“天測？”方直首先想到的是那個神秘莫測的人，上次被他易容后從總府帶回來，一直有些耿耿于懷……
“再猜?！?p> “周隱？”這種傳訊方式如果是用在團伙犯罪應(yīng)該很有用……
“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用不到這種東西。繼續(xù)猜?！?p> “書生？”這些文人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但是經(jīng)常會冒出來一些驚世駭俗的想法。
“繼續(xù)。”
這次方直非常驚訝，既然王順問起，肯定不是他，如果是外人帶來的，應(yīng)該也不是江遠行，那就只剩下周仵和林英，這兩個人，誰都不像是會用到這種暗語的人。
“周仵？”想起周仵那神神秘秘的尸語能力，或許這神秘的哨語也從他那出來也說不定。
“還是錯?！?p> “就知道你會這么猜。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套暗語是那個人帶來的吧，上次演示出來我們也都大吃一驚?！?p> 現(xiàn)在方直是真的大吃一驚了，竟然是最不起眼的林英。
林英在作物上實力堪稱一流，但是方直怎么也無法把這個人和這套暗語聯(lián)系到一起。
工匠什么時候變成這么危險的職業(yè)了么？
兩人正要轉(zhuǎn)移去下一處，方直突然被王順制止。
按照計劃，天測駕車，方直王順一組、周仵林英一組，兩組人負責(zé)監(jiān)視，周隱在暗處調(diào)動指揮，他的位置現(xiàn)在即使是王順也不知道。
書生因為老婆管得嚴(yán)，只能早早回家。
至于江遠行，因為昨天和白虹打了一架，今天不一定能起得來床，一天都沒有來，眾人也正是想趁此機會給江遠行個驚喜。
負責(zé)監(jiān)視的兩組人除了保證馬車行駛時安全外，還要盡量找出有可能存在的盯梢，在馬車通過自己監(jiān)視的路段后確認沒有盯梢才前往下一個監(jiān)視地點。兩組人交替前進。
方直定身不動，悄悄向四周看了看，不知道王順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過了片刻，方直才看到兩道極其謹慎的身影，他們遠遠地綴在馬車后面，前行一段就隱下來觀察周圍的動靜。
看他們的動作干凈利落，身法極快，看來，這就是所謂的“行家”了。
不知道王順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方直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如果只是有自己的話，可能現(xiàn)在被察覺到的會是自己。
待兩人的身影園區(qū)后。
“終于出來了。小直，如果你是這兩個人，你會在哪里動手？”
方直想了想，眼睛一亮：“西市街？”
淡淡的月光下，周隱點了點頭，吐出哨子吹了兩聲。
“走！”
兩道身影沒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