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華樓一棟小樓內(nèi)。有人在大聲呵斥!
“說!惜蝶那死丫頭在哪!”
這看起來像是一間私牢,問話之人正是翠姐,而被問話者是一個衣袍零碎、渾身鞭痕的男子。他伏在稻草之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長發(fā)凌亂的披在身上,即便如此狼狽,也難掩他一身讀書人的書卷氣。
只是他聽到問話未有絲毫反應,仿佛未聽見一樣,氣息時有時無,看樣子也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哼~華子,把那瞎眼老太婆給我?guī)蟻恚 ?p> “是!”
當提到瞎眼老太婆的時候,那男子似乎微顫了一下,但也是瞬間。片刻,華子帶著一個身著粗布,頭發(fā)已半白的老婦人上前,只見他使勁一推,把那老婦推到了草堆之上那遍體鱗傷的男人身旁,那老婦,用一雙粗糙的手顫顫巍巍的去摸年輕男子的臉,緊閉的雙眼突然老淚縱橫,喚了一聲:“春兒……
而那男子聽的此聲,眼中也緩緩流出淚水。
老婦哭訴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惜蝶是個好姑娘,她也不會忍心看到你為她變成這般模樣的!”
男子似有動容,眼睛微微睜開,雙眼含淚的看了老婦一眼,又慢慢移開,低頭閉上雙眼繼續(xù)伏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我姓秦名方,字遇春,已然弱冠之年。五歲時父親去逝,母親常年以給人做些繡活賺取家用。聽母親說父親在時常常惋惜自己未能識文斷字,所以父親去世后,即便生活困難如斯,母親還是送我到村里的私塾開蒙了。說起來我也還算是爭氣,十四歲就考上秀才,免除賦稅,每每上街為人代寫書信還能補貼些家用。母親以我為榮,人人見我都夸贊,哪知至此之后幾年再難進步,考場失意漸漸心灰意冷,有了抗拒之心,但想起父親的期望、母親的含辛茹苦,只得硬著頭皮撐下去,至此痛苦不已……而茫然之際……是惜蝶讓我重燃了斗志……
惜蝶他們家緊鄰我家,一家七口人。惜蝶本名來娣,在家排行老大,聽名字就知道他們家想要男丁,結(jié)果越窮越生,越生越不是,終于她娘在生第五個的時候得了個弟弟,兩口子歡喜的不行,處處寵慣。而惜蝶作為老大,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干活幫忙家事,天不亮就到河邊打豬草、劈柴、喂雞、做一家人的飯,做好了還要先緊父母弟弟吃。
我記得七歲一次去學堂的路上,看到她在地上抓草吃,大驚,問她為何?她告訴我因為口多家窮,糧食總是不夠吃,她們四個丫頭有口剩的就吃點,沒有就用麥麩沖水當稀粥喝。但麥麩也是有限的,為了能讓妹妹們吃飽,她都是讓她們先吃,結(jié)果后來自己總是餓著肚子干活,所以實在餓的不行的時候,就抓兩把甜草嚼一嚼止止餓。看著她細如枝杈的胳膊,我拿出母親給我準備的干糧遞給了她,開始她還有些躊躇,不肯接,沒辦法我只得告訴她我還有,這時她才接過狼吞虎咽的吃起來,至此我們的關(guān)系就熟絡起來了,雖然那天我餓了一天的肚子,但有了一個小伙伴,還是很開心。此后只要旬休,我們就約在一起玩耍,我教她認字,她帶我抓螞蚱。
想到這里,秦遇春心里泛起了一絲暖意,思緒繼續(xù)蔓延……
九歲的時候,惜蝶開始跟著我娘學些針線手藝,慢慢的手藝嫻熟后就幫著我娘一起做些繡工,我娘每次賣了繡品,銀錢也給她留一份,雖不多但也能堵住她們家那張惱人的嘴,她們家巴不得沒有這個女兒。隨著我考上秀才,家境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哪知好景不長,先是母親突患眼疾,看診的大夫說是因為長期用眼過度導致的,吃了很多藥也不見有效,她看東西越來越模糊,但為了我,她依舊繼續(xù)做些繡活。接著是后來幾年科考我年年失利,自母親患上眼疾以后,收入已大大不如從前,已經(jīng)漸漸無力再支撐我讀下去,沒辦法我只得在外接一些書寫的小活補貼家用。惜蝶感我無奈,總是鼓勵于我,讓我不要放棄,但我一想到家中漸漸生計難渡就無不嘆息……其實我與惜蝶早已兩情相悅,我曾發(fā)誓中舉之時就是迎娶她之日,但每次的失敗都讓我更加無顏面對于她。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暫且的過下去,結(jié)果突然有一天得知惜蝶自賣到翠華樓做丫鬟,我驚愕異常追到她家中問她到底為何?她那刻正在收拾物件,站在那笑著對我說:春哥,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沒有人強迫我,是我不想再看到你低眉嘆息,郁郁不得的樣子,我僅是去做丫鬟,賺取的銀錢可繼續(xù)供你專心讀書,我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的……那一刻我在心里臭罵著自己的無用,發(fā)誓一定要考中才行!
就這樣惜蝶去了翠華樓,一小份月例給家里,另一份多的就供我繼續(xù)讀書。一開始她父母覺得不爽利,為此還直接沖到我家,要我母親交出惜蝶給的錢,惜蝶知道后說如果他們再如此就再也不拿一分錢回家,她父母才作罷,就這樣一晃又幾年直到出了這事。
這邊翠姐見秦遇春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啥,眼咕嚕一轉(zhuǎn),開口說道:“我知你倆情意深重,你只要把她的藏身之處告知,待事情查明,只要不是她所為,我此番定不會再為難她半分,并且我與你娘也已經(jīng)談妥關(guān)于她的贖身之事,你且可放心”。聽到此句,秦遇春睜眼猛一抬頭,看著他娘掙扎著用嘶啞的聲音問道:“娘,她說的可是實話?”
“是是是,我早就在盤算這事了,這些年,我攢下的加上惜蝶每月給的,除去開銷也夠了?!?p> “呵,你若不信,我們可以白紙黑字”翠姐用扇子捂著嘴,甕聲的說。
“好!”秦遇春答到。
“華子,準備筆墨,你按照他說的寫?!?p> “是”
就這樣兩方暫時達成了協(xié)定。
“這下你可以說了吧?”翠姐道。
“我和惜蝶每次在……相見,料想她應該在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