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驚慌
“大人。”向康濤疾步走來,面色凝重。
潭煜園的閣樓中,劉敬之坐在榻上,懷里攬著宋南葳,不緊不慢的抬眼看他一下,淡淡道:“怎么了?!?p> 向康濤復(fù)雜的望了望宋南葳,終是不肯開口。
“先下去吧。”劉敬之漫不經(jīng)心的道。
宋南葳從榻上下來,提著衣裙。
向康濤的目光跟著宋南葳久久移不開眼。
“稟大人,”向康濤收回了沉亂的心緒,對劉敬之道:“陛下發(fā)話,命您兩天內(nèi)就要把新的軍械給沈?qū)④娔沁厯Q上,不然......”向康濤猶豫的吞下了后半句話。
“不然怎么樣?”劉敬之問。
向康濤低聲道:“不然陛下就要您......要您提頭來見......”
“什么?!”劉敬之大驚,“陛下怎么會突然......”昨日慕容蹇還只是派人來催租,今日就扔下了如此狠話。
向康濤也是重重的嘆了口氣,“陛下剛從沈?qū)④娋毐男龌貋??!?p> 劉敬之更是疑心,慕容蹇好好的怎么跑去了校場,可他來不及多想,“快,快令軍械府那邊加緊冶煉!”
“大人,可是......”向康濤面露為難之色,“陛下批的那三千萬兩銀子,您只給軍械府了一千萬兩,冶煉玄鐵根本不夠,鑄造的數(shù)量也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沈?qū)④姷囊?,況且還有那三個馬場的戰(zhàn)馬我們還未更換......”
“那就把剩下的銀子都填上!”劉敬之也開始有些慌亂了,“還剩多少,能填的都去給軍械府填上?!?p> 而向康濤更是欲言又止,他試探的提醒劉敬之:“大人,光買下這潭煜園就已經(jīng)是二百萬兩銀子了,加上整個后山和數(shù)百名姑娘,我們就只剩下差不多八百萬兩銀子了?!?p> “八百萬兩?”劉敬之正欲從榻上下來,聽到向康濤這么一計算,驚詫的險些跌倒在地上。
“大人,”向康濤趕緊上前扶住他,“沒錯啊大人,當(dāng)初您執(zhí)意要買下這后山,這后山可是整整一千萬兩白銀啊?!?p> “八百萬兩......八百萬兩......”劉敬之額上開始滲出汗來,字都吐不清楚,“那,那先前呢,先前陛下批下來的,還有多少銀子,都統(tǒng)統(tǒng)拿出來,拿出來!”
向康濤思索一陣,“先前的銀子大人您都用來在都城買各種宅院府園了......算下來應(yīng)該還不到二百萬兩。”
“那......那就都賣了,我不要了,都不要了!”
“兩天時間啊大人,就算您立刻就能把這些宅子賣了,兩天時間您根本來不及制造軍械給沈?qū)④娝瓦^去啊......`”
劉敬之喘著粗氣,心口一陣沉悶呼吸不上來,“那怎么辦,怎么......”
“大人!”又突然有人慌張來報,“不......不好了!”
劉敬之扶額,沉聲問:“什么事?”
“陛下......”那人吞吞吐吐的說:“金掌司突然到軍械府,說是......說是要徹查兵部,還有劉大人您!”
“什么!”劉敬之如遭雷劈,只覺渾身無力,一下癱倒在地上,他心里暗叫不好,難道慕容蹇已經(jīng)察覺到了嗎,自己先前貪了那么多銀兩都沒有問題,慕容蹇也從未如此大動干戈的令明鏡堂出手。
然而現(xiàn)如今金樽已經(jīng)盯上了自己,那么自己必死無疑,金樽的心狠手辣他自然是知道,已經(jīng)到了徹查自己的份上了,金樽定會把自己帶到明鏡堂,可經(jīng)歷過明鏡堂酷刑能活下來的,又有幾個?
三千萬兩銀子,已經(jīng)是誅殺的死罪,更何況若是金樽把前面那幾批銀子和那些事情都查出來了呢!
“大人?”向康濤見他爬著起來,穿著睡袍就匆忙往外頭跑,“您去哪?”
“難道去兵部找死嗎?金樽盯上的人,誰能活下來!”
向康濤和方才來報的人相互對視一眼。
“快去準(zhǔn)備!”向康濤低聲呵斥,而后臉色逐漸陰森,“該去后山的人,都給帶過去,一個也不能放過!”
“等等,”劉敬之卻突然叫住他,“宋南葳......!”
出了閣樓,宋南葳卻見潭煜園的人又領(lǐng)著一批姑娘們步履匆匆的走去,而昨夜宴會上的的丫頭們卻再也沒看見過了。
忽而一陣鳥鳴,宋南葳抬首去看,竟然是溫棨山的的烏鵲,她連忙繞過后園,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引著那鳥兒下來,去下它足上的信條。
“察縣?!毙艞l上先是兩個字,宋南葳立即明白了這潭煜園是在察縣,那這樣想來,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劉敬之這次的麻煩怕是大了。
“慕容蹇已注意此事,兵部需要換水,速戰(zhàn)速決?!?p> 宋南葳一怔,看了溫棨山終于要對兵部下手了,現(xiàn)在劉敬之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貪污那三千萬兩銀子的罪了,還有謀殺柔然使臣!
宋南葳讀后立即毀了信條,而后蹲下身來解開烏鵲腿上的細(xì)繩,然而余光所及處,草地上幾滴紅色映入眼簾。
她心里一顫,她皺著眉仔細(xì)瞧了瞧,果然同她想了那樣,那些紅色,是血跡!
宋南葳趕緊放了烏鵲順著那血跡邁步而去,她身處后院,而且是后院之角,這偏僻的地方讓她不禁有些緊張。
秋風(fēng)呼呼的吹著,帶著些詭異,分明是正午的大晴天,還有幾許陽光,可宋南葳卻是渾身冰涼,她沿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草上幾滴血跡,來到了后山腳下。
她警惕的環(huán)顧一下四周,見這后山之上并沒有侍衛(wèi)守著,懷著疑心進(jìn)去,剛走不到一炷香時間,只見半山腰上露出大片紅色錦布來。
宋南葳連忙挎著步子登上去,只見那本事白色衣裙的一角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剩下的都被石土覆蓋著。
她蹲下來伸手拉了一下,但那一角根本扯不出來,她恍然明白了,這一層石土之下,這一角錦布之中,可能還有一個人……
山上寂靜的似乎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她只覺血液凝滯,望了望林里,猶豫了良久才朝著去那邊走去。
越是往山林深處,宋南葳就越是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此時天突然陰了下來,沒了陽光氣氛更是詭異。
隨著她的腳步踏入,忽然有三兩只烏鴉聽到動靜后連忙一拍翅膀飛走,嘶著嗓子叫了兩聲,似乎逃的急促,有幾根羽毛緩緩飄落了下來。
宋南葳一驚,抬頭看著那片黑黑的烏鴉飛過,不禁握緊了手指。
然而隨著目光緩緩收回,前方赫然一方草席鋪在地上,席角處竟露著幾雙赤腳!
宋南葳幾乎是顫抖著雙手蹲下來把那席子掀開,三具尸體就這樣硬生生的呈現(xiàn)在她眼前,她認(rèn)出來了,這三個都是昨夜給她伴舞的復(fù)南閣的姑娘!
自鳶南滅國以來,宋南葳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見過尸體了,她不由得一陣驚慌,連連后退幾步。
怪不得,宋南葳恍然大悟并且身體從頭到腳都是一涼,這潭煜園不斷有新的姑娘過來,那么前面的舊丫頭,都統(tǒng)統(tǒng)要“處理”掉!
“快!動作快點!”突然傳來一陣低吼,緊接著就是紛雜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踏來!
宋南葳連忙藏好,暗中觀察,只見幾個潭煜園的幾個侍衛(wèi)又抬著幾具尸體,尸體上滿是鮮血,甚至順著衣裙流淌下來,顯然是剛剛不久才殺死的。
“來不及的,先扔這!后面的跟上!”
已經(jīng)死去的姑娘們,花容之上滿是驚慌的神色,有的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血腥味讓宋南葳只覺窒息,她提著裙子,趁侍衛(wèi)們?nèi)酉率w返回時,顧不得再回頭看看被殺的姑娘都是哪些,就慌忙下了山。
此時潭煜園內(nèi)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tuán),幾個姑娘瘋狂到處亂跑,后面侍衛(wèi)拿著染著大片鮮血的刀追趕。
可惜毫無用處,侍衛(wèi)們幾乎是把她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根本逃不出去。
“啊——”只聽一陣慘叫,鮮血噴濺,幾人已經(jīng)倒地。
而后侍衛(wèi)架起尸體就仍到馬車上,此時從幾個偏房里又抬出幾具來,最后還端出幾盤飯菜和酒水倒在了地上。
宋南葳立刻明白了,劉敬之令人在食物里下了毒藥,而剛剛被砍殺的人應(yīng)該是沒有中毒,但卻也免不了一死。
“站住!”
忽然一聲呵斥,嚇得宋南葳渾身一顫。
她轉(zhuǎn)身正欲空手而搏,只聽那人喊道:“宋南葳?”
宋南葳一怔,還沒等她回答,向康濤就朝著她沖過來,“走,快走!”
“去哪!”宋南葳見狀連忙收起攻勢,驚慌的問道。
向康濤一把拉住她,不說一句話。
“南葳不走,大人在哪,南葳就在哪!”宋南葳見向康濤絲毫不肯想她吐露這些事情,就一使勁甩開他的手,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動。
向康濤心中一緊,他看著宋南葳,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那些人……”宋南葳指著向后山狂奔的馬車,“怎么了?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向康濤復(fù)雜的匆忙解釋道:“不是我殺的,是那位大人殺的!”
宋南葳清楚向康濤說的是劉敬之,可見如此情形,劉敬之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逃了。
“那南葳呢,求求大人不要殺南葳!”
宋南葳洋裝可憐,竟無力的朝向康濤跪下祈求這,臉上梨花帶水,惹人疼愛。
“他不殺你,他要帶你走!”
向康濤著急的又把宋南葳拉起來,“來不及了,快——”
“南葳要跟您走!南葳不跟那位大人走!南葳的心里是您!”
向康濤怔怔的看著宋南葳,“先跟他走!”
“他殺了那么多人,又怎么會放過南葳,求大人您救救南葳吧,南葳是您的人啊!”
宋南葳記得自己從劉敬之榻上下來時向康濤的表情,而這個時候正是一個好時機(jī)。
“我知道,”向康濤道:“我也會跟你走的?!?p> “那位大人殺人如麻,他殺了南葳一介女子不要緊,可是大人您也陷入危險了啊!”
向康濤猛的一顫,杵在原地,眼中驚詫被宋南葳看的一清二楚。
“大人,南葳心里是您,從來不是那位大人,可昨夜……”
宋南葳低聲抽泣起來,眼中流下幾滴淚,劃過臉頰映出兩道長長的水痕。
“南葳……”向康濤低聲喚了一句。
宋南葳竊喜,果然這向康濤已經(jīng)被她迷上了,她一下?lián)涞较蚩禎膽牙?,身體隨著抽噎一起一伏的抖動,淚水染濕了向康濤胸前大片錦布。
“我會帶你走的,你是我的人……”向康濤保住她,附在她耳邊道。
“向康濤!”
一聲呵斥劃破空氣傳來,向康濤抬眼,正撞上劉敬之慌亂的眸子里帶著沖天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