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是長義在沙漠深處撿回來的,那時候她才幾個月大,被狼王叼著奔跑在沙漠里。
長義冒險把她救了下來,帶回胭脂門中教養(yǎng)。但也是從那以后,羅剎城附近群狼環(huán)飼,尤其是白毛狼王,守著羅剎城徘徊了三個月。
后來初七三歲時,沈雀辭帶著她第一次出了羅剎城,就引來了群狼,可把沈雀辭嚇得不輕。但狼群并沒有傷害她們,白毛狼王還蹭了蹭初七的手,抖著雪白的毛發(fā)仰天長嘯。
從此以后,初七和狼群一起生活長大,狼是最聰明的猛禽,久而久之,初七竟能驅(qū)動狼群,引它們打獵。
因為帶初七回來的那天是臘月初七,所以每年的臘月初七,就是她的生辰。
狼王會帶著群狼,叼著各種各樣讓人哭笑不得的獵物,守在羅剎城外面一直等到初七出來才肯罷休。
沈雀辭搖搖頭,對麟娘說:“初七畢竟是人,與朗潤園相處不是長久之計,我打算讓她跟洛師兄學(xué)醫(yī),以后…若是可以,便不要再回羅剎城了?!?p> 這在沈雀辭心中考慮了很久,她可以忍受自己這一生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無論前路多險多難,她都不在乎。
但是初七是她看著長大的,沈雀辭有時候會覺得初七是另一個自己,那個原本就該天真無邪的自己。她不忍心看這么可愛的一個孩子,陷入這場腥風(fēng)血雨中。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以后的路誰又說得準呢?”
麟娘嘆了口氣,拍了拍沈雀辭的肩膀,“胭脂門這些年,辛苦你了?!?p> 星星掛在無窮無盡的蒼穹之上,閃爍著微弱地光。沈雀辭換了身素衣,腳下踩著柔軟的細沙,看著羅剎城的方向,衣袍獵獵,墨發(fā)飛舞,步履堅定往前走著。
羅剎城離往生客棧本就不遠,天將破曉時,沈雀辭已經(jīng)站在了巍峨的城門口。
她抬頭環(huán)視四周,黑色的石門上全是刀痕,用天星石壘的城墻上也有刀劍留下的傷痕。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感覺到了十五年前那場大戰(zhàn)的慘烈。
羅剎城不是城,而是一座墳。而她,就是墳?zāi)估镒叱鰜淼拈愅酰?p> 城樓上立著一個人,朦朧的天光下可以看到那個人正低著頭看下面,沈雀辭一抬頭正好和他對視。
他穿著破爛的盔甲,杵著一柄長劍單膝跪地,有風(fēng)過,吹起他身上的風(fēng)沙散落四周。
“十五年了,您且看著吧,看著羅剎城的所有人,如何替你們報仇雪恨!”
沈雀辭對著他說完這句話,然后走近城門,打開機關(guān)開啟厚重的城門。
天光破曉,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照亮了立在城墻上的人,干癟的臉,空洞洞的眼眶,儼然是一具被風(fēng)化多年的干尸了。
沈雀辭進了羅剎城,一群黑衣人立刻迎了上來,對著她恭恭敬敬地行禮。
“主子!”
一群人黑壓壓跪了一片,沈雀辭的一身素白衣衫站在他們面前格外明顯。
“都起來吧。我回來看看,你們可好?”
沈雀辭往前走,扶起跪在人群最前面的一個女子,“天氣冷了,你怎么還穿得這樣少?”
女子不好意思地撓頭淺笑,“我練功的時候,把外袍劃破了,還沒來得及做新的?!?p> 站在她旁邊的俊俏少年嬉笑道:“也不知驚雨是怎么了,最近是胖了,衣服總是不合身?!?p> “你才胖了!”驚雨立刻炸了毛,抬手就要打他,但又在看到沈雀辭的時候,收回了手,嘟囔道:“我沒胖,只是衣服小了。”
沈雀辭哭笑不得,看了看她的衣袖,“確實是衣服小了,過幾天你跟我去三清城吧,那里的綾羅綢緞數(shù)不勝數(shù),給你做兩身新衣?!?p> 驚雨臉上立刻綻放開笑容,“真的嗎!”
旁邊的俊俏少年十分鄙視,“不就是新衣嗎,瞧把你高興的!”
“呸!你沒聽主子說嗎,帶我去三清城。我可以跟在主子身邊了!驚風(fēng),我說你一天到晚就跟我過不去,上輩子欠你錢了?”
驚風(fēng)沒有理她,對著沈雀辭拱手道:“主子,您把我也帶上吧,您在三清城群虎環(huán)伺,我們不放心啊?!?p> 沈雀辭擺擺手,“你不能跟我去,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驚風(fēng),你去查一個人…”
午正后,沈雀辭站在城樓上眺望遠處,時不時能聽見幾聲尖利嘹亮的狼嘯。
她手中捏著黑色的面具,白衣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長義緩步走上來,站在她身后。
“你總是愛穿白的,若是等下染了血就不好看了。”
沈雀辭頭也沒回,戴上面具,“師兄,我這素衣便是要染透了人血才好看?!?p> 說完,她轉(zhuǎn)身下了城樓,已經(jīng)有十幾個黑衣人牽著駱駝等著她了。驚雨和驚風(fēng)站在最前面,一身黑色勁裝,干凈利落。
每個人手里都握著一把鬼頭彎刀,十幾人排成一排站在城門口,氣勢逼人。
“走吧,去會一會“北漠閻王”!”
沈雀辭翻身上了駱駝,帶著隊伍慢悠悠地出了羅剎城。城樓之上的長義看著她的背影,心里默念,“落入這江湖,莫怪人命比紙薄!”
沈雀辭帶著隊伍往羅剎城西邊而去,有人打探回來消息,那群假冒胭脂門的人這兩日在西邊活動,已經(jīng)殺了十幾人了,人頭用竹竿挑起,掛在最高的沙丘上。
如此明目張膽又喪心病狂地給胭脂門潑臟水,沈雀辭也想知道這背后到底是誰在策劃,所以今天往西,正面迎上。
北漠荒涼至極,除了胭脂門的人常年活動在這里,幾乎沒有其他人可以在沙漠里活下去。
羅剎城往西,有一個破落的莊戶,一大半的殘垣斷壁已經(jīng)被風(fēng)沙掩埋,只剩下幾間高樓大瓦的宅院勉強能看見。
很遠就能看見那最高的沙丘上,立著一排竹竿,每一根竹竿上都掛著一顆人頭,沈雀辭數(shù)了數(shù),十二個!
驚風(fēng)也有些意外,“殺人就算了,竟然如此殘忍將人頭掛出來暴曬?!?p> “你懂什么?”驚雨上前說道,“世人都知道我們胭脂門會煉尸之術(shù),他們是假的,自然是不會的。但肯定也怕我們把尸體帶走,所以割下人頭,斷了我們煉尸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