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后的沈知秋披著他那件袍子艱難地趕到他身邊時,蘇炳還在探究著那塊忽然出現(xiàn)的石碑。
“怎么停下了?”沈知秋見他居然坐在地上,一向白皙干凈的手指上還沾了些泥污。
“靈韻臺?!碧K炳難得認(rèn)真地將地上的石碑扶正給她看,“你不知道幾年前的那樁慘案嗎?”
幾年前…靈韻臺…沈知秋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她迅速在腦袋里搜索起來。
靈韻臺位于潯州山腳處,氣候常年清涼舒宜,除卻地辟荒靜的不足,這里絕對是個良居之地。
幾年前的潯州,還不至于淪落到如今無人敢來涉足的地步,雖說不算繁榮但至少尚存人煙。
那時靈韻臺最為知名的人家,姓斯。
“后來斯家被滅門,全家上下都沒被留活口?!碧K炳逐漸從回憶中脫身,“直到如今,兇手還沒有落網(wǎng)。”
“等等。”沈知秋雙眸微亮,“你剛剛說那戶人家姓斯?”
“是啊,怎…”
蘇炳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那名清瘦男子滿含著戾氣的眼神,仿佛疤痕一般深深刻印在眸中。
斯楠………
“難道你是懷疑…”蘇炳立刻反應(yīng)過來,“斯楠與當(dāng)年的斯家人有關(guān)?”
“嗯?!鄙蛑锔┫律碜佣自谔K炳身邊仔細(xì)端詳著那塊石碑,“不出意外,斯楠一定是當(dāng)年在斯家幸存下來的人,而林蓉又跟他有著一層關(guān)系…”
“早就看出他們兩個不簡單,沒想到這么不簡單?!碧K炳摸了摸下巴,淺色的瞳中閃過一抹精光。
“可如果斯楠與林蓉真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那事態(tài)就復(fù)雜太多了?!?p> 沈知秋望著“靈韻臺”這三個看似已經(jīng)受盡千瘡百孔的大字,這些字看上去痕跡極輕,但它所承受的分量,卻是太重太重。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股無名的寒氣在她體內(nèi)彌漫開來。
蘇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肩,將袍子又往上拉了拉,待沈知秋望向他,他卻又是一副極為嫌棄的模樣。
“走,我們得快些了!”一股力道將沈知秋拽了起來,只聽“砰”的一聲,那塊石碑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被蘇炳隱回了它原本應(yīng)該在的地方。
“先等等。”沈知秋看出了蘇炳的心急,她迅速從懷中抽出地圖將其展開,兩個已被圈出的黑點(diǎn)頓時明了。
“我們現(xiàn)在在潯州山腳,”沈知秋抬起胳膊,費(fèi)力地戳了戳其中一個小黑點(diǎn),“可花將軍他們與我們并分兩路,按原計劃我們一個月才可能在半途相遇。所以我剛剛思索了一會兒,就算我們立刻趕過去,也一定來不及。”
蘇炳聞言愣了一會兒,的確,剛剛只顧著設(shè)法趕過去,還真是沒考慮到沈知秋說的這一層…還真是多虧了這小子反應(yīng)及時………
“那難不成我們要原路返回?”蘇炳通紅的耳尖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凍的,經(jīng)過沈知秋這么一分析,他現(xiàn)在的腦子已經(jīng)是一團(tuán)亂了。
“當(dāng)然不?!鄙蛑锩嫔缓?,“現(xiàn)在回去就是找死,我們?nèi)缃袷譄o寸鐵,怎么跟林蓉他們搏?”
蘇炳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的望著她,眼神極其銳利。
“你怎么不問了?”沈知秋眉毛一揚(yáng),側(cè)過頭反問他。
“問?問什么?”蘇炳冷笑一聲,“用本少爺?shù)挠廾翢o知襯托你的機(jī)智無雙嗎?”
“………”
沈知秋抽了抽嘴角,將地圖小心收起后就轉(zhuǎn)身悶著頭走去。
蘇炳趕緊跟上去一頭霧水的拽住她,“等等,你去哪兒?”
沈知秋被蘇炳鬧得煩了,她轉(zhuǎn)臉望著他,神情極淡。
“跟上來就是?!?p> ————可愛的分割線———
蕭祁輕嘆了口氣,那把纖長的赤鞭赫然停留在他掌中。他望了望地上掙糾成一團(tuán)的活物,眉目中盡顯無奈。
“別喊了,莫要旁人聽了還以為我真對你做了些什么?!币幌氲阶约阂脖蝗绱藢Υ^,蕭祁就更是沒了耐心,他忍住上前踹上幾腳公報私仇的沖動,將手中的鞭子置于一邊。
那活物似是受到了刺激,更加活躍地抖動起來。
逐漸地,一個腦袋鉆了出來,林蓉猙獰的面孔看上去愈加可怖。
“你到底是什么人?”
蕭祁冷冷地背過身,“這句話應(yīng)該由我來問你吧。”
“問我?”林蓉用盡全身的氣力也無法掙脫開來,說起話都?xì)獯跤?。“什么亂七八糟的?你們幾人究竟有何企圖?”
蕭祁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嘴角一松,“幾年前在潯州發(fā)生的那樁滅門慘案,你不知情?”
林蓉徹底偃旗息鼓。
“還有那位斯楠公子與你,不僅僅只是主仆關(guān)系吧?”蕭祁沒有給她絲毫喘息的機(jī)會。
“這些與你們這些外人有何干系!”這句話一下子刺激到了她,林蓉的情緒被推到了極點(diǎn),“我爹的人馬上就會找到我!識相的話就趕快把我放開!”
“看來林小姐還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yán)重性?!?p> 蕭祁緩緩踱步至她身邊,墨一般的黑眸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
林蓉一言不發(fā)地怒瞪著他,蕭祁甚至能聽到她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的,這次林蓉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似乎忽然醒悟了些什么。
蕭祁也不著急,他等了一會兒,最終等來一聲冷笑。
“沒想到過去這么久了,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p> 這話說得陰不陰陽不陽,蕭祁自然不會聽不出話外之意,他嘴角一送,面上涌起幾分嘲弄的笑意。
“我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閑,跑來無事找事。”
林蓉深深吸了幾口氣,不知是回憶到了什么過往,她的一雙清漣無雙的眸中,此刻正帶著刺骨的恨意。
蕭祁立在一邊,他能感受到林蓉不斷波動的心。很明顯,她真的與幾年前的那場滅門案有著直接聯(lián)系。
“我知道你很難說出口,也不愿意回憶?!笔捚钫Z氣漸緩,“但這件事你若是一直隱藏下去,只字不提,怕也只會讓你越來越痛苦?!?p> “…好?!?p> 幾滴情淚劃過她猙獰的傷疤,林蓉死死的咬著自己蒼白的嘴唇。
“你松開我,我說?!?p> ——可愛的分割線——
一陣蕭瑟之中,兩位衣袖紛飛的青年立在一扇門前。
“我就知道這里有人。”
沈知秋撥了撥面上散亂的頭發(fā),一臉平靜地上前就要去叩門。
“你干什么!”
蘇炳面色一僵,想伸手去攔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清脆的叩門聲在下一秒響起,蘇炳渾身一震。
沈知秋這家伙,居然真的…
這么魯莽!
沈知秋似乎完全沒在意蘇炳的情緒波動,她甚至已經(jīng)抬起手打算再次叩門。
“你到底想干什么!”蘇炳恨不得馬上拽著她離開,“你就不怕一會兒又冒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山賊?”
“哪兒來的那么多山賊?!鄙蛑锲沉怂谎?,眼神盡是鄙棄。
蘇炳正準(zhǔn)備瞪回去,眼角余光就注意到他們面前的門已經(jīng)悄悄開了一個縫。
“你們是什么人?”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縫中傳出,聲線混濁不已,讓人難以分辨。
“我們是外來的旅人,經(jīng)此一游?!鄙蛑锏故呛芴谷唬澳茏屛覀冞M(jìn)去嗎?”
能讓他們進(jìn)去才有鬼吧!
蘇炳一副被雷劈中的神情,他也不知道沈知秋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事先不跟他商量就擅自行動。
門內(nèi)的人似乎是沉吟了一陣子,出乎蘇炳的意料,他們面前的門居然緩緩打開了。
一名雙鬢花白的老婦人立在門框旁看著他們,混濁的眼珠轉(zhuǎn)了一圈,淡淡地從兩人身上掃過。
蘇炳默默后退了一步。
“兩個年輕的孩子,跑到這種荒涼之地來做什么?!?p> 那老婦似問非問,眉目間一片殘枯。
“有些事情,無論如何也想知道?!鄙蛑镏毖圆恢M地直直望過去,雙眼對視的一瞬間,老婦微微一震。
只看她緩緩背過身,似乎認(rèn)定了面前這兩個年輕人完全不足以讓她忌憚,放心的將后背展露無遺。
“進(jìn)來吧?!?p> 沈知秋聞言趕緊手腳并用地將蘇炳扯了進(jìn)去,惹得他一臉不快。
“說了別碰我!”
蘇炳本就緊繃著的臉愈加發(fā)青。
“你這么排斥做什么?”沈知秋抬頭望望老婦,很快降低了音量,“這位老者,約莫就知道一些我們想知道的真相!”
“那你怎么不想想,”蘇炳深吸了口氣,將那股快要沖出來的怨氣按壓下去,“一個正常的老人,是怎么在這種荒涼之地安居下去的?這多半就是…”
沈知秋眼神一亮,她一時更是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這多半就是因為她的身上有不少秘密!”
沈知秋不屈不撓地抓住蘇炳的袖子,上揚(yáng)的桃花眼因興奮而愈加明媚,竟是看得他一愣。
這樣的她,還真是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