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沈知疏將邑主府的秘密公之于眾后,還特地避開妍伍向眾人科普了一株外服后能夠美白肌膚的草藥,而這對兄妹二人也正是因過量服用此類藥物,才使得肌膚光潔透亮,與本地人迥然不同。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p> 沈知秋不免好奇,“真有這種奇藥?”
“這種藥服用多了必生弊端,且女子尤易成癮,還是不要沾染為好。”
沈知疏早就知道兩人在服用此藥,他雖多次勸阻,可不料他們非但聽不進(jìn)去,反因此事與自己疏離生分了不少,這一點(diǎn),完全能從妍伍的態(tài)度上體現(xiàn)出來。
“沈公子方才所說的話,想必邑主是聽進(jìn)去了。”蕭祁朝幾人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彷一同與邑主前往東部地區(qū)一趟,看看那兒的局勢?!?p> 正如蕭祁所言,歧壽備感慚愧,干脆叫人整理行裝,打算不日就前往東部地區(qū)一探究竟。一直以來,他為著自己一介私欲與那邊的不法商販做交易,若是不能親眼所見,他怎么也無法相信自己的行為坑害了一方百姓。
“也好,有我們一路跟隨,他便是想半途而廢也不能了?!?p> 沈知秋自然贊同,她時不時往沈知疏那邊瞧上兩眼,心里空落落的。
還沒說上幾句話,又要分別了嗎?
“我一個外人,不知可否毛遂自薦,加入殿下的隊(duì)伍?”
沒想到沈知疏竟是主動請纓,力求加入。
“兄長,你的身體…”
這一刻,理性跨越了感性,沈知秋見識過東部地區(qū)居民的野蠻行徑,她心底自然是不愿意讓本就身患頑疾的沈知疏隨他們?nèi)ネ莻€地方,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認(rèn),縱使自己偽裝得很好,她還是不想過早地與兄長分別。
“不用擔(dān)心,蘇公子不是在嗎,我自當(dāng)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p> 沈知疏自認(rèn)自己正當(dā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哪里能被人這般小看,不由挺起胸膛,向眾人宣告自己的健康活力。
蕭祁并不在意隊(duì)伍里多了個人,畢竟因?yàn)殛懾S易的傷勢著實(shí)不輕,隊(duì)伍里本就缺了個位置。
也正因?yàn)檫@個緣故,沈知疏開始勸沈樂留下,幫著照看陸豐易的傷勢。沈樂先是不依不撓,認(rèn)為沈知疏身邊不能沒有她,多年以來兩人相依為命,早已是誰也不能離了誰的關(guān)系,沈知疏哭笑不得,好說歹說地拉著蘇炳一起向沈樂再三保證,沈樂才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下來,并把懷中大大小小所有的藥瓶都掏出來給了蘇炳。
“這,這些是?”
蘇炳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一時半會也無法分清這些藥瓶里裝的是什么藥。
“你放心,這里面多半是應(yīng)急用的,有些藥我一次都沒服用過,你就都收下,她看到才放心得下。”
沈知疏悄悄附耳道。蘇炳恍然。
看到全程的沈知秋心里自然不太好受,可沈樂干妹妹的名頭并不是虛有其表,她對沈知疏的關(guān)切與在意大家有目共睹,確實(shí),比自己這個親妹妹做得要完美無缺的多。
沈知疏自然也很尷尬,一邊是自己多年未見的親妹妹,一邊是與自己機(jī)緣之下相遇相識相依為命的干妹妹,他擔(dān)心冷落了任何一個,卻又實(shí)在不愿左右逢源。
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兄妹倆的這點(diǎn)小九九,被蘇炳他們看得門清。于是,在眾人的刻意安排下,兩人在接下來的路途中被賜予了絕對私密的二人空間。
沈知秋格外遲鈍些,直到她發(fā)現(xiàn)四下不見其他人的蹤跡,只剩沈知疏忐忑不安地跟在自己身邊。
“兄長,其他人呢?”
“….約莫,領(lǐng)先我們一截吧?!?p> “那我們快些,別被落下了。”沈知秋心有余悸,之前被獨(dú)自拉下的遭遇歷歷在目,她可不想在此處重演。
“那個…知秋啊?!?p> 沈知疏的年紀(jì)比隊(duì)中的所有人都虛長幾歲,他自然一眼識清了其他人的意圖,而對自己而言,這何嘗不是一個能夠敞開心扉的絕佳時機(jī)?
沈知秋一頓,卻也有所察覺,神情略有遲疑地望向他。
“兄長請說。”
“知秋你是否還在怪我?”
沈知疏似乎對此有所執(zhí)念,不論如何,他想要親耳聽到沈知秋的回答。
“我說不怪,兄長你相信嗎?”
沈知秋微微抿唇,“兄長是聰明人,就算離了沈府也能過得很好,這就夠了?!?p> “至于我怪不怪你,怕也只是我自己的一個心結(jié)吧…與兄長無關(guān)?!?p> “…怎么會無關(guān)?”
沈知疏一時啞然,他深知自己對現(xiàn)狀無能為力,甚至無法為自己辯駁幾句,這些無疑是對沈知秋的接連打擊。
可他偏偏不甘心。
難道自從以后,他們要像陌生人那般相處了嗎?
“有一件事,知秋也確實(shí)想從兄長這邊得來解答,之所以遲遲未問出口,還是擔(dān)心我會難以接受?!?p> 沈知秋似乎并不關(guān)心他的感想,神情淡漠。
“父親和母親,現(xiàn)下人在何處?”
沈知疏顯然一怔,遂即眼眸微微濕潤,“知秋,你千萬不要怪他們,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兄長你先冷靜下來吧,”沈知秋倒是淡定,“我擔(dān)心你情緒不定,又招引舊疾,屆時沈樂怕是不會放過我了?!?p> ….
一來二去,哪怕沈知秋沒說什么,沈知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怎么可能不怨?
“將我安定在柳都后,他們心中愧疚,不愿回府,至于去了何處,我亦是不知….”
“愧疚?”
沈知秋不禁微笑了,“為何而愧疚?”
這份愧疚中,不知有沒有包含對自己的份兒呢?
“他們一定不知道,失去了他們的庇護(hù),我在府中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有那么一刻,沈知秋想狠狠宣泄,宣泄自己在沈府過的是連丫鬟都不如的日子,宣泄自己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被多余出來的那個人,宣泄父母在拋棄自己離開的時候幾乎毫不猶豫…
沈知疏無法對她的所有經(jīng)歷感同身受,畢竟這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那個一直生活在自己陰影下的妹妹,所經(jīng)歷的一切。
“是兄長對不住你…”
沈知疏越發(fā)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甚至恨自己問出那幾個愚蠢的問題。
“都過去了?!?p> 可能這是自己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事,可是至少此刻,她確信自己十分慶幸…
沈知疏一如當(dāng)年,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