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您是不是有話要說”,出了城門,方三娘與小姑凌秀兒下車步行,“凌郎見您幾次想說都沒有說,便要我來問您”。
凌秀兒攥著衣襟,頭也不敢抬,“三、三娘,您能不能和遠(yuǎn)哥兒說說,我,我……”。
“您是凌郎的至親長輩,您說話他會聽的”,方三娘停下腳步看過去,“凌郎很孝順的,您有話直說便是”。
凌秀兒眼圈一紅,“我、我們也想隨遠(yuǎn)哥兒一起走”。
“姑父那里怎么說”,果真是為了這事兒。
凌秀兒抬起頭,“我跟他說了,全義說都聽遠(yuǎn)哥兒的”。
“那咱們就一起走吧”,方三娘便笑了,拉起小姑的手,“我也舍不得小姑呢”。
“真、真的?遠(yuǎn)哥兒他會同意么”,凌秀兒緊張地看著方三娘,第一次見到遠(yuǎn)哥兒時,他那模樣實(shí)在是太兇了,雖是至親侄兒,可當(dāng)著他的面還是有些不敢說話。三娘雖是大將軍,性子卻親切溫和,待他們也和氣,在她面前反倒是敢說幾句話兒。
“凌郎也早有此意,已經(jīng)和二叔說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問您”,想起昨晚凌郎最后那番話,還有那個唇印,心里一甜,“小姑,大爺爺昨日又提起讓你們搬回凌宅的事兒,凌郎還沒有應(yīng)下,主要是想聽聽您和二叔的意見”。
遠(yuǎn)哥兒答應(yīng)帶二哥一起走的事昨晚全義已經(jīng)對她說了,她心里才愈加地急迫,若是二哥也走了,自己便是連娘家也沒了,這成都她是一天也不敢呆下去了。三娘說遠(yuǎn)哥兒愿意帶他們走,凌秀兒終于放下了心事,知道定是昨兒自己和二哥對凌家人的態(tài)度讓遠(yuǎn)哥兒為難了,“總歸住不了幾日,大伯說話了我們搬過去便是,二哥那里我去說。他心最軟了,一定會同意的”。
方三娘點(diǎn)點(diǎn)頭向九兒招招手便要回到馬車上去,卻見小姑猶豫著似乎還要話要說,“小姑,還有事么”。
“三娘”,凌秀兒咬咬牙,“您一定要攔住遠(yuǎn)哥兒,要他不要去王家”。
方三娘秀眉微蹙,王家是故世婆婆的娘家,七天守孝期滿后,凌郎和自己是自是要帶著弟弟妹妹登門拜望的,小姑這話是何意,“為何?”。
“王家有,有鬼”,凌秀兒忽地打了寒顫。
“小姑莫怕”,有鬼?見小姑一副心驚膽戰(zhàn)的樣子,三娘上前輕輕擁住,“世間哪有什么鬼啊神的,莫要自己嚇著自己”,轉(zhuǎn)轉(zhuǎn)眼睛,自家未婚夫可就是神使呢,俏皮地皺皺鼻子,了不起么。
“真的,真的,我看到了”,見三娘不信,凌秀兒有些急了,“遠(yuǎn)兒是咱凌家的頂梁柱,千萬莫讓他過去,若是被鬼纏上了那可怎么辦啊,三娘,你一定要攔住他啊”。
“嗯,那您說說您看到了什么?”,方三娘笑著松開手。
“大,大嫂”。
方三娘身子一僵,婆婆?婆婆她沒有見過,可聽城里的人說過,婆婆王氏是個極美的女子,溫柔賢慧,可惜邊兒出生沒多久婆婆便病故了,公公很傷心,沒兩年也隨婆婆去了。喪事都是陸大人親手操辦的,不可能有錯。“小姑,您,您是不是看錯了”。
“不,不會的,小時候大嫂最疼我了,若不是她護(hù)著,我早就和娘一起死了”,凌秀兒急得顧不了許多,伸手抓住三娘的胳膊,“是真的,三娘您一定要信我啊。遠(yuǎn)兒和二哥去了戎縣,王家伯伯嬸子便邀我?guī)е⒆尤バ露甲⌒r日,當(dāng)時因?yàn)楹ε卤銢]有去,后來王家又過來請了兩次,我也沒有答應(yīng)。那一日陳先生過來說話,說要去新都縣采買些物事,我便想起了這事兒,想著遠(yuǎn)兒和二哥不在家,不能讓人說咱們凌家沒有禮數(shù),海老夫人也說應(yīng)該帶九兒邊兒去給二老看看,我便央了羅大哥帶著我們與陳先生同去了新都。在新都尋到了王家,當(dāng)時王家人的表現(xiàn)就讓我很奇怪,對我們雖是極好,伯伯嬸子抱著九兒邊兒舍不得撒手,可言語里卻象是沒準(zhǔn)備讓我們留下。我以為王家定是出了什么事兒不方便,便借口說海老夫人要我們當(dāng)日回去,吃了飯便收拾了回成都,王家人也沒有挽留。在我將要走出王家的時候,回頭無意中看到隱在窗后的一個人,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們……
“是,是大嫂,大嫂的眼睛很美,和遠(yuǎn)兒的一模一樣??纱笊┮呀?jīng)死了很多年了,那,那是大嫂的鬼魂,定是遷墳驚動了他們。三娘,大嫂的鬼魂在戎縣沒有纏著遠(yuǎn)兒,你,你一定攔住遠(yuǎn)兒不要去王家招惹她”。
“小姑,祖婆婆遇害的那天,您和婆婆都在場?”,方三娘卻是從小姑的話里聽出了一絲異樣來,案牘中卻是說當(dāng)時只有凌福元夫婦三人。
“我,我……”,凌秀兒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嚇得一步步后退。
“小姑莫怕”,方三娘上前握住小姑的手,“萬事有凌郎有我,沒有人再能傷害到你們”。
凌秀兒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十三年了,那天的發(fā)生的事惡夢一般一直纏著她,怎么也趕不走,是以她才想跟著凌遠(yuǎn)離開這里,“娘死的那天,我也在那里,所有的事我都記得”,想起那日的慘景,凌秀兒還是止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雖然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可她也不過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罷了,“那天,爹帶著我們?nèi)ケ遍T外的西蓮寺游玩,二哥因?yàn)橐ド鐚W(xué)讀書沒有去。娘領(lǐng)著我在一間大殿里遇見了幾個人,其中那個女子長得與大嫂一模一樣,我最喜歡大嫂了,便上前拉著那女子說話兒,還問她遠(yuǎn)哥兒去了哪里,那女子摸著我的頭笑著說我認(rèn)錯人了。我見到大嫂時便對她說了,大嫂好象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貋淼穆飞希瑤讉€蒙面歹徒攔住了我們,娘被他們一劍刺死了,正要?dú)⑽視r,大嫂扔下遠(yuǎn)兒從車上哭喊著跑過來,那人看到大嫂一下愣住了,竹林里有人喊住手,那劍便沒有再刺下來。我看到了竹林里的那個人,和大嫂長得一模一樣……”。
“這事還有誰知道”,方三娘眼中閃過一抹殺意,若是王家與白蓮妖人有牽連,凌郎便如何也脫不得干系了,必須盡早除掉。
“我誰也沒有說過,連二哥也沒敢告訴”,三娘的眼神把她嚇壞了,“回來后我被嚇得生了場大病,醒轉(zhuǎn)過來時,爹和大娘都死了,大哥大嫂和遠(yuǎn)哥兒也不見了”。
“小姑,把這事忘了,我們離開這里,以后我們一家人一起開開心心過日子。記住,誰也不要說,包括凌郎”,方三娘拍拍小姑的手背過身去。
凌秀兒連連點(diǎn)頭,“三娘,你一定要勸住遠(yuǎn)哥兒……”。
——起點(diǎn)首發(fā)——
“幾十個工匠忙活了半個月就做出這幾片兒,你可莫要摔壞了”,袁錦搓搓臉打了個哈欠,“做出來的那些寶貝徐大人一塊都沒讓動,要我來問問你該如何處置”。
凌遠(yuǎn)看著手里的兩片透鏡,心中也不由生出許多感慨來,海大人初來戎縣的那天,他將制作玻璃的配方和工藝給了袁錦,沒想到這么快就做出來了,“嗯,三娘定會喜歡”。
袁錦翻翻眼睛,四弟特意給了圖樣兒,徐大人沒日沒夜地盯著,自己這一路上也是累死累活的一天都沒敢耽擱,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東西,不想?yún)s是他拿來送未婚妻的小玩樣兒,“弟兄們那里這次帶了許多過來,可比這好看多了,你選個精細(xì)些的送給方將軍的”,大人們舍得使銀子,那些工匠也肯賣命,倒是做出了不少好東西?!皩α?,你說的那種香胰子咱們也做出來了”,一臉神秘地探過腦袋,“你猜賣了多少?”。
凌遠(yuǎn)讓開身斜了一眼過去,“要讓普通人家都能買得起用得起才是長久之計(jì)”。
“你的話我可是一字沒改地稟告大人了,有那幾位老祖宗守著,你放心”,袁錦得意地挑挑眉毛,“起初那些大人們還不信,可待第一批肥皂做出來……”。
見袁錦說了一半忽地頓住,凌遠(yuǎn)有些疑惑,“辦砸了?”,自己一個人都能搗鼓出來,這應(yīng)該不難吧。
“兄弟們?nèi)兆舆^得苦啊”,想起第一把款子收回來后給兄弟們發(fā)銀子時的情形,袁錦搖搖頭,“你的名字沒傳出去,老祖宗們給按下了,怕給你惹了禍?zhǔn)聝?。八月初來了圣旨,南京錦衣衛(wèi)增設(shè)西鎮(zhèn)撫司,徐大人任鎮(zhèn)撫使,要我給你傳個話兒,若有人需要安排,職缺都給你留著”。
“我想去,就怕他不肯收”,凌遠(yuǎn)搖搖頭,“陸平怎地沒有過來?”。
“平哥兒隨徐老爺子去了京師”,袁錦示意凌遠(yuǎn)不要擔(dān)心,“我爹娘現(xiàn)在還在成都,過幾日你去磕個頭”,看了眼凌遠(yuǎn)手中的玻璃片兒,“這次隨我過來的人都是幾位老祖宗親手挑選的,知道你暫時去不了金陵,有什么要做的,吩咐他們就是”。
“二哥你可莫要小瞧了,南京西鎮(zhèn)撫司第一功便靠它了”,凌遠(yuǎn)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透鏡,從懷里掏出一只信封,“那些東西暫時不要動,待我看了再說。這方子交給徐大人,不要讓任何人看到”。
見四弟說得鄭重,袁錦連忙接過,在懷里仔細(xì)收好,“四弟放心”。
“祝旦祝大人在金陵還好吧”,凌遠(yuǎn)想起了老師寫給吳師兄的那封信,“祝伯父性子直,若是生出什么事來,你可得幫幫手兒”。
“就知道你要說他”,袁錦搖搖頭,“也不知道祝爺?shù)米锪四奈淮笕恕薄?p>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