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宴隨著花園之中不大的人工湖圍繞,中心便是湖中心的亭子,映照著湖水粼粼,再夾雜著秋風的蕭瑟,以及放在地上的桌案與桌案上的酒樽酒壺,倒是頗有幾分老莊的道家風骨。
不過郭嘉卻是拉著欣賞著美景的趙云一路走到了假山下的地方,地處偏僻,兩張桌案也甚是孤僻的落在那里,左右皆離得有些距離。
趙云看著這位置,不由得一陣沉默,隨即開口說道:“我倒是覺得他們就不該在此處設置桌案?!?p> “蔡府送出去的書信有將近三百封,雖說其中的大半都不在司隸故而不會前來,剩余的一百多人也不是這個花園坐得下的,他們定然要精心布置,自然不會落下此處?!惫魏敛辉谝獾淖诹擞覀?cè),靠著假山的位置上,順手給自己與趙云桌案上的酒樽滿上,隨意的說道:“更何況來人大多都為交友而來,必然不會坐在此處,故而你我落座于此,正是助人為樂,深得孔孟之教也?!?p> “孔夫子若是聽聞你這般解讀,恐怕要親手折柳為鞭,將你打醒?!壁w云面色不屑的坐在了郭嘉旁邊,看著桌案上的酒樽繼續(xù)說道:“這酒我怕是不能陪你喝了,不然若是讓騎都尉聽聞我如此文宴讓醉酒,可就是羞煞自己了?!?p> “我知道你寄居那位呂騎都尉手下,卻不知你如此害怕其手段?”郭嘉眉頭輕皺,放下了手中的酒樽,看向了趙云說道:“況且你方才還說羨慕我這般隨意,何不隨我放肆?”
趙云聞言輕輕的搖了搖頭,與郭嘉對視著說道:“其一,騎都尉將文宴請柬交給我,我便不會拂了他與我的面子。其二,我的確羨煞你這般生活,不過我注定不能放肆?!?p> 郭嘉看著趙云的眼神,忽然伸手再次拿起了酒樽仰起頭一口飲盡道:“其一我能理解,其二是為何?”
“下山之前我便心有所屬,要尋一位仁主,隨其以民為生,再興漢室?!壁w云抬起頭看著四周的景色,放低了聲音說道:“還未完成心中所想,怎能肆意妄為,偏了方向?”
“再興漢室,還以民為本?”郭嘉伸出右手比了一個二的手勢,繼續(xù)的說道:“你便是把孔夫子擺在此處,他也做不到兩者皆有?!?p> “天下只有一位孔夫子,也只有一位孟夫子?!壁w云輕笑著看向了郭嘉的手勢,搖了搖頭說道:“那么盼望如此天下僅此一位的仁主,又哪里是困難之事?”
郭嘉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無奈的說道:“你這是詭辯?!?p> “無所謂詭辯,只要自己相信,一切皆是借口?!壁w云起手把自己桌案上的酒樽放在了郭嘉的桌案上,輕嘆了口氣說道:“這一樽你也喝了吧,若是你醉了,我也能送你回去?!?p> “區(qū)區(qū)幾樽酒罷了,還能醉人?”郭嘉聞言不屑的搖了搖頭,抬手再次將趙云那一樽飲盡,然后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
趙云看著郭嘉行云流水般動作,眉頭輕挑道:“瞧你這幅模樣,應當是還未婚娶吧?”
“雖說我的確未曾婚娶,卻不知與我這模樣有何關(guān)系?”郭嘉眉頭緊皺,偏過頭看向了身側(cè)的趙云,沉聲說道:“不過是未見心中佳人,不慮婚娶之事也。”
“你若是有位夫人,定然不會讓你這般隨意?!壁w云伸手指了指郭嘉并未束冠、散亂垂肩的長發(fā)。
郭嘉聞言不屑的擺了擺手說道:“婦人當守婦德,豈能誤我之大事?”
趙云則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糾正道:“婦德也包括了糾夫之失、理室之齊,應當比這所謂大事重要的多。”
“為何我突然覺得你是荀文若帶來的人?”郭嘉毫無姿態(tài)可言的趴在了桌案上,深深地打了一個哈欠,繼續(xù)說道:“說來都是無用之言,凡事蹉跎皆有其理,何須在意?!?p> “或許吧。”趙云抬頭看向了湖心亭的方向,那里被幾個侍女布置的頗為樸素,一旁的兩個侍女還在抬著一個古琴,緩緩地放在了亭子中間的桌案上。
“那琴……”趙云瞬間注意到了那古琴通體木質(zhì),不過區(qū)別于琴頭的自然紋路,琴尾則是通體漆黑,仿佛被大火燒過一般。
“蔡伯喈的焦尾琴,取材自一塊兒被火燒過一半的梧桐木?!惫翁ь^瞥了一眼亭子的方向,隨口的說道:“據(jù)說琴色非比尋常,屬難見之妙樂?!?p> “如此神奇?”趙云聞言不由得一陣好奇,更是仔細的看向了那焦尾琴的方向。
郭嘉則是瞥了一眼趙云的動作,反問道:“你還懂得撫琴?”
趙云隨口回答道:“粗有涉獵,不甚精通。”
“一介從武者,熟讀經(jīng)文與古史,還頗解撫琴?”郭嘉坐起身來,看著趙云繼續(xù)的問道:“那你可懂得書法、騎射、算數(shù)?”
“???騎射乃是習武之必須,豈可延誤?!壁w云聽著郭嘉的問題才反應了過來,轉(zhuǎn)過頭來說道:“至于書法與算數(shù),也是粗懂,不敢獻丑?!?p> 郭嘉同樣來了興趣,追問道:“蔡伯喈飛白之書聞名天下,你可曾見過其帖?”
“有幸見過摹帖?!壁w云興致勃勃的與郭嘉開口說道:“取其發(fā)絲的筆跡謂之白,其勢若飛舉者謂之飛?!?p> 郭嘉聞言眉頭輕挑,反問道:“教你這些的只有一位師父?”
趙云則是一愣,開口回答道:“我與師父,還有兩位師弟師妹同居常山之上,少有下山,并未接觸過其他人?!?p> “天下之大,奇人不少?!惫胃袊@似得搖了搖頭,并未繼續(xù)追問下去,而是無所謂的又趴在了桌案上。
趙云瞧著郭嘉這副模樣也有些無奈,卻忽然感受到了周圍的氣氛歡快了起來,連忙望向了湖心亭。
一個身穿淺綠色長衫的女子正攙扶著一位老者走到了中心,朝著四周拱手說道:“老夫蔡邕,感諸位應請柬之邀赴宴之情,再次以禮謝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