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快點,今天我要吃片鴨,荷葉雞,麻辣味的糖葫蘆,還有螞蟻形狀的小糖人……”李容昊神情嚴肅地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朝身后的家丁招手。
家丁猶豫地摸了摸懷中的小紙包,想起欠下賭坊的五十兩銀子,咬了咬牙,快步跟上。
“小少爺,我聽說西街那邊新開了一間豆花坊,出了一種新品,味道很奇特!”
“哦?是怎么個新奇呢?”李容昊揚起小臉問,未等家丁回答,又扳著手指道:“咸豆腐腦,甜豆腐腦,胡辣湯摻豆腐腦,甚至麻辣豆腐腦我都嘗過了,還有什么新奇的?”
對于吃的,他一直很認真。
“小少爺,那家豆花坊不止賣的豆腐腦,還賣一種叫臭豆腐的東西?!奔叶〉馈?p> “臭豆腐?”李容昊皺了皺鼻子,“豆腐臭了還怎么吃?”
“據(jù)聞那老板有親戚是東離的,而小的亦同小少爺提過,東離最有名的美食就是臭豆腐了,小少爺可還記得?”
只要把小少爺引到臭豆腐攤,他再按如煙姨娘的吩咐,趁小少爺不備之時,將那藥粉摻到臭豆腐里……
反正小少爺是頭一回吃臭豆腐,他加了藥粉小少爺也吃不出來。事后,他也能將所有事情推到豆花坊的老板身上去……
“嗯,那好吧,我們先去豆花坊?!崩钊蓐挥昧Φ攸c頭道,暫時將片鴨,荷葉雞,麻辣味的糖葫蘆,還有螞蟻形狀的小糖人往后延一下。
沒吃過的東西,一定要去嘗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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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五福是在途經(jīng)街上的時候看到李容昊的。
她一大早出了門,前往那個荒山的山洞處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發(fā)現(xiàn),豈知那山洞已經(jīng)不知何時被人炸塌了,她一無所獲只能再次前往義莊找宋大叔。
宋大叔與那黑衣人交易多次,就算他不知道黑衣人的真實身份,也應該知道那黑衣人收“貨”的標準是什么。
但她同樣去遲了一步——
宋大叔失蹤了,新來的那位守義莊的大叔更是一問三不知。
至此,所有的線索,只剩下那位名叫蒼耳子的鈴醫(yī)了。
公羊述忙著照顧有了身孕的嬌妻,看來是顧不上幫她查蒼耳子這個人了。
說到葉青,紀五福便不能不同時想起另一個懷孕的女子,李小蝶。
那天,李小蝶含著淚看了她一眼,問她是否早已知情。
她點頭答是,李小蝶便回了房將自己關(guān)起來,從此沒出過房門半步。
“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幫了她,還是害了她。”紀五福淺嘆一聲,路過街上的時候買了些補品,帶回去給李小蝶和葉青補一補。
結(jié)賬之際,聽到對面的鋪子有人在吆喝叫賣著“臭豆腐?!?p> 她常聽娘提起東離的臭豆腐,說是若能吃上一回,便不枉此生也。
娘現(xiàn)在一定跟爹一起幸福地將東離的美食嘗了個遍吧?
于是她腳跟一旋,往豆花坊走去。
而在人群中排隊等候的時候,她看到了常伴李容昊身旁的那個家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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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明明光天化日之下舉止也鬼鬼祟祟的,不斷地左顧右盼,生怕引起別人注意。
而當輪到他拿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臭豆腐時,還連甩了好幾下袖子,這才萬般小心地端起那份臭豆腐,朝李容昊坐著的桌子走去。
別的人或許沒有注意到,但她分明看到了有白色的粉末,從他的袖中飛撒出來,有不少落在了那碗臭豆腐上。
紀五福想了想,從隊伍中抽身離開,直走到那一桌面前,坐了下來?!叭蓐弧!?p> “你是……”紀五福今日沒有穿紅色的衣裙,李容昊先是一愣,下一刻卻跳得老高:“新娘子!”
“……”紀五福懶得跟他解釋,“你在這做什么?”
“臭豆腐!新娘子來得剛好,一起嘗嘗!”有好吃的要先給好朋友,李容昊自己一口都還沒嘗,大大方方地將臭豆腐推到紀五福面前。
“小少爺!”那家丁突然低喝一聲,看到紀五福驚訝地看著他,有些不安地道:“姑娘莫怪哈,只因這豆花坊的生意極好,排一次隊費時許久,而小少爺又急著回家……”
“不回家?!崩钊蓐坏馈?p> “出門之前,老爺讓小的盡快帶小少爺回家?!奔叶∶娌桓纳氐?。
“可是爹從來不管我的?!崩钊蓐坏?,眼里透露出委屈:“沒有人管昊兒,昊兒是沒人陪的孩子?!?p> “額,老爺今天會陪小少爺?shù)摹奔叶≈е嵛岬氐?,不敢迎上紀五福探究的眼神,說了聲“抱歉”后便將臭豆腐拿了回來,放在李容昊面前,“小少爺快吃吧,吃完回家找老爺?!?p> 李容昊搖頭,又推到紀五福面前,“那我不吃了,給新娘子吃,新娘子你快趁熱吃!”
紀五福淡淡一笑,“好啊。”
正要拿起筷子,那家丁又搶了回去,“不行!”
“新娘子吃!”李容昊又推了過去。
“小少爺吃!”家丁又搶了回來。
這般再三推讓,李容昊耐心殆盡,那向來掛著可愛甜笑的小臉上倏然一沉,突發(fā)脾氣抄起整碗臭豆腐對準那家丁的嘴砸了過去——
“啊!”
家丁口中被潑入了不少臭豆腐的湯汁,腦子嗡的一聲響,再也顧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將手指伸入了喉嚨,摳起喉來。
只是不等他將湯汁催吐出來,人已經(jīng)癱倒了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止。
身邊的客人們尖叫的尖叫,報官的報官。
喧囂之中,李容昊聽到紀五福問他:“你知道他給你下了毒?”
李容昊收起臉上殘留的那絲冷漠,揚起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新娘子你在說些什么呢?容昊聽不懂?!?p> “你能聽懂?!奔o五福道,深深地看他一眼。
李容昊仍是笑得燦爛,答非所問道:“新娘子穿紅色衣裳更好看?!?p> “你幾歲了?”紀五福忽地問道。
李容昊將手掌整個攤開,歪頭開心地道:“容昊下個月便六歲啦?!?p> “不,你已經(jīng)九歲了?!奔o五??隙ǖ氐馈?p> 李容昊嘟起小嘴,“不嘛,容昊才六歲。”
“容昊,你知道骨瘟嗎?”紀五福又道。
李容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壓制不住的懼意一點一點地爬上了他的小臉,眼里同時涌上淚水。
他甚至下意識地扯住了她的袖子。
紀五??粗矍斑@張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忽然就感覺很心酸,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孩兒,你什么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