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滄瀾的頭很暈。
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哪怕當(dāng)年虎萬城失了鐵血軍,都沒有現(xiàn)在來得屈辱。
可笑他還小心翼翼地盯著清風(fēng)試藥,到如今還不是中了云嵐公子的計!
“小王爺,您覺得這身衣服怎么樣?”
清風(fēng)拿了一件團鳳女蟒對著穆滄瀾的身子比了比,認(rèn)真地評價道:“水紅色最是襯人,再戴了這翠鳥銀胎的鳳冠就更好看了?!?p> 銅鏡中,穆滄瀾眉如翠羽,精心勾勒的丹鳳眼中透出一股子狠辣,兩頰的一抹桃花胭脂紅掩住了他平日蒼白的臉色,竟真成了戲文里潑辣刁蠻的公主。
“小王爺這樣的身段,倒是個頂好的花旦!”
清風(fēng)又贊嘆了一句,把穆滄瀾氣得差點吐血:他貴為當(dāng)朝王爺,如何能與那種三教九流之人比較?!
可是他又不能動,也不能言語。
他寧可清風(fēng)沒有用銀針為他刺穴。
這樣自己就看不到銅鏡中的自己了,也不會看著清風(fēng)是如何在他身上隨意作弄,而自己卻沒有半分反抗之力。
云嵐公子,又是云嵐公子!
穆滄瀾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清風(fēng)塞到了一頂轎子中,四周暴雨傾盆,偶爾有急雨飄進油傘拍在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難言的冰涼,仿佛試圖在平息他骨血中的怒火。
若這次能離開了,他定要追云嵐公子到天涯海角,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穆滄瀾第一次恨一個人恨到咬牙切齒,轎子像是沒有目的一般一直搖搖晃晃,晃得他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有人在轎外說話:“今日特意帶了四和班的如傾,這新戲排了一大半了,老爺來請她看看還有什么問題?!?p> 楚遠山愛聽?wèi)蜻@是府內(nèi)上下都知道的,看門婆子掀開簾子粗略地看了一眼,見果真是穿了蟒衣的花旦名角如傾,便揮揮手放了進去。
與此同時,緋月收到了院門附近的暗衛(wèi)拿來的消息,他看向單膝跪地的暗衛(wèi),淡淡地回答道:“那是楚遠山特意安排進來了結(jié)那個丫鬟性命的,只管遠遠盯著看,若沒有威脅到云二小姐不必出手?!?p> 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經(jīng)與小王爺在無形之中擦肩而過。
暴雨如注。
這般大雨,天都是被撕了一個大窟窿在往下漏水,任你什么蹤跡都能在這水霧中被抹殺得一干二凈。
穆滄瀾就這樣被扔到了石室內(nèi),清風(fēng)很貼心地為他除了蟒衣和戲冠,解了他的穴。
頭頂?shù)囊姑髦殪陟谏x,他沖著穆滄瀾抱拳道:“小王爺,委屈您了,清風(fēng)告退?!?p> 轉(zhuǎn)身,拿起那些東西走出石室。
“給本王回來!”
不明不白留在這里是什么意思?云嵐公子又在哪里?就算是有仇有怨,從不露面背地捅刀子也不是君子所作所為??!
他想去追清風(fēng),可是全身酥軟無力,只得無力地坐在床上,憤恨地盯著這一切。
室內(nèi)除了這華貴的大床和夜明珠,就只剩著暗道內(nèi)搖曳的燭火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人來……
穆滄瀾閉上了眼睛,決定養(yǎng)精蓄銳。
熱,熾熱無比。
睡夢中,穆滄瀾猛然被驚醒,全身緊繃。
不……太不正常了,自他在南疆中了寒毒之后,身子便一直畏寒畏涼,這樣久違的燥熱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四周如故,根本沒有人來過。
但是那熱度不減,從身體內(nèi)迸發(fā)而出,溫暖著他的身心。
很舒服,他甚至希望著熱度來得再猛烈一些。
再猛烈一些?
穆滄瀾突然臉色一變,從大床上坐起身來。
暗道的燭火,頭頂?shù)囊姑髦椤?p> 不,不對!它們里面都摻了東西!
熱,太熱了,熱得五臟六腑都在灼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該死的!他居然無法控制自己!
掙扎著爬起身,穆滄瀾踉踉蹌蹌地往暗道的方向走去,他緊捂狂跳的胸口,一只手的指甲已經(jīng)刺進肉中,微弱的痛感在刺激著他僅存的理智。
他不能就倒在這里,他要出去!
“轟??!”
暗道陡然被撞開,一團雪白從上跌下,面帶驚恐。
“救命!救命!”
云輕眠沒有想到這里竟然有一處暗道。
剛才她實在太惶恐,慌不擇路中不知道踩中了什么東西,只聽得一身悶響,人已經(jīng)跌落在了這里。
頭頂?shù)氖逡呀?jīng)封死,任憑她如何敲打都紋絲不動。
“輕眠?”
穆滄瀾認(rèn)出了她,又是一陣熱氣襲來,眼前的女子言笑晏晏,正是當(dāng)年那個小姑娘長大的模樣。
“眠兒?!?p> 他又喊了一聲,全身的氣息都在顫抖,都在叫囂。
云輕眠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知道云家長輩是打算把云輕眠送到宮里去的,明年東宮太子穆衡就滿二十歲了,東宮也該有位女主人了。
可是眠兒這樣的單純善良,穆衡有能力護她周全嗎?
他曾經(jīng)以為人性皆惡,都是自私的,是眠兒在那個冬夜救了他,若沒有眠兒,又怎么會有如今的穆滄瀾?
“小王爺?”
云輕眠認(rèn)出了眼前的人,許是剛才被嚇到了,她覺得有些發(fā)熱,眼前的東西重重疊疊,竟是有些看不清楚。
這般嬌俏的聲音,這是他的眠兒……
穆滄瀾伸手?jǐn)堊≡戚p眠,臂膀觸及她纖細的腰肢與柔嫩的肌膚時,似乎有無數(shù)煙花自腦海中炸響,一切防備轟然倒塌,有些泛紅的眼眸中便只有這心上人,再也顧不得其他。
“小王爺自重……”
她說得柔柔弱弱,頗有一種欲拒還迎的感覺,媚眼如絲,吐氣如蘭。
那黃紙和遍地的雜草中本就加了藥粉,如今在暗道中又吸了不少,毫無內(nèi)力的云輕眠又如何能抵擋得住明月特意調(diào)制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