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云輕眠帶回福壽院,神醫(yī)柳妙手為她把了脈后說是無礙,開了些安神補血的方子讓丫鬟們?nèi)プニ帲品蛉诉@才放了心請他去正廳說話,重言也得了空,借著這時間去了西廂房。
“今日身子要好些了吧?”
重言一邊問,一邊蹲下身子去看傾倒在花盆中的藥渣,見都是小姐那張藥方上的東西,便知曉了她在想些什么。
“好多了,謝謝姐姐掛念……”床上的人聲音虛弱,緩緩探出還纏著紗布的額頭來——不是別人,正是云輕眠的貼身丫鬟素雪。
她見重言專注地看著那些藥渣,思量再三還是開口問道:“聽說……昨夜府里走水了?”
“沒什么大礙,是惠暢閣那邊。”重言輕描淡寫地回答她,眼角的余光卻看到她的面色發(fā)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說,還是不說?
素雪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叛主的后果是什么,尤其是遇到云輕眠這樣的主子,只怕下場會更慘烈。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不也是差點就死在了那瓶藥上嗎?而且云輕眠要用啞藥對付她,還派人來殺她!
跟隨小姐這么多年,她親眼見了小姐想對付誰,就和對付一只阿貓阿狗沒什么區(qū)別,就算重言背后有老太太和夫人撐腰,也只能救她一時,怎么會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呢?
她又想起了銀鈴,那日她看得清楚,茶盞分明是小姐故意沒有接穩(wěn)摔落在地的,卻怪罪到了銀鈴身上,害得銀鈴丟了性命……
“春兒昨夜被堵了嘴活活打死,李管事一家至今還在焦平大牢里,還有……”重言微微一頓,走過來將一對小銀鐲子和一根素木簪塞進素雪的手里:“二小姐不僅要殺你,還要殺了你的弟弟和娘親?!?p> 春兒死了?那個心思活絡(luò)最近很討二小姐喜歡的丫鬟,居然被活活打死了?
素雪還沒緩過神來,又見了重言拿給她的東西,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我娘和弟弟……他們……”
“不必擔心,云夫人派我趕去時那些人還未得手,我已經(jīng)把一切都處理妥當了,還在城郊收拾了一處別院給你的娘親和弟弟?!?p> 不管素雪情不情愿,重言都拿捏住了她的軟肋,由不得她做主了。
她這樣冰雪聰明,不會不懂自己的意思。
果然,將銀鐲子和木簪還給重言后,素雪又躺倒在床上,小聲道:“東西在惠暢閣的柴房里,那個灶爐的風箱是空的。”
在風箱里?可是當初她和小姐修暗道的時候用過那個灶爐煮飯吃,風箱很好用,一點都不像里面塞了什么東西。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素雪,四目相對,素雪嚇得打了個寒噤:“沒騙您!這還是銀鈴?fù)低蹈嬖V我的,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是很……”
說到這兒,她突然明白了。
銀鈴打破茶盞是假,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才是真……她整日像個小喜鵲一樣嘰嘰喳喳的,小姐怕銀鈴說漏了嘴,就將她殺了……那時小姐才十歲啊,就想到了這樣的主意?!
“看來你也不笨。”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洋洋灑灑鋪了一地,素雪的耳邊還回蕩著重言的那句話,她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只覺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畫人畫骨難畫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重言很理解素雪現(xiàn)在的心情,她從小陪著二小姐在府中長大,家里又一直和睦喜樂,所以一時半會肯定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不像她,當年是從死人堆里撿了條命,什么樣的惡心事都在那時經(jīng)歷過了……
有時候什么不知道反而會過得好一些吧?
她自嘲著,剛出了西廂房的門,就見小姐院中的周管事沒頭蒼蠅般的亂撞:
“你們幾個瞧見云夫人了嗎?”
“沒有……我們?nèi)ソo二小姐煎藥了?!?p> “那你們呢?有沒有瞧見云夫人?”
“我們?nèi)ゲ祟^那里領(lǐng)菜了,不曾看見?!?p> “別問了,云夫人應(yīng)該是去送柳神醫(yī)或者是楚老爺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怎么了?”
重言生怕再問一會又要出什么事,趕緊打斷了他的話。
周管事順著聲音一看,瞄見了檐下的重言,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附在她耳邊道:“大小姐,大小姐她受傷了……”
云嵐的功夫她清楚,看周管事這著急的模樣傷勢應(yīng)該不輕,也不知是什么情況……
“我先回去看看,你去封丘門請柳妙手過來!記得小心些,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重言當機立斷,只身一人回了芙蓉院。
一進院門,她就見正廳門窗緊閉,丫鬟小廝們跪倒在庭院中央,個個低頭斂眉,戰(zhàn)戰(zhàn)兢兢,琴書跪在最前,一雙眼睛瞪的通紅。
這些丫鬟小廝都是小姐信得過的人,小姐對他們再三強調(diào)過不能掉以輕心,院落中也布了陣法,沒想到小姐受傷了不說,就連這個消息也是現(xiàn)在才傳給自己!
別說罰跪,若真有個好歹,這一個院子的人都脫不了干系!
重言一言不發(fā),冷冷地瞟了一眼院中的所有人,繞過正廳邁進了云嵐的臥房中。
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鋪面而來。
云嵐依舊伏在美人榻上,后背上碩大的傷口仿佛一張裂開的嘴,胸口一片血跡的唐白攥著她的手暈倒在榻邊,地上還散亂著藥瓶和沾染了血跡的衣褲。
哪怕重言做足了心理準備,乍見了這樣的傷口還是喊出了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