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關天,就算如今他醒了也下不得床,何況還在昏迷中!”
“這可是城主府!人多嘴雜,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說漏了嘴,你知道這是什么后果嗎?!”
云嵐還在昏睡中,重言與柳妙手又各執(zhí)一詞,一直沉默的琴書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討來藥方一溜煙地跑去買藥了,周管事也不敢多嘴,拿著重言之前收拾好的東西去了廚房。
“無論如何,唐公子不能留在芙蓉院!”
重言下了最后通牒,她緊握著手中的劍鞘,似乎柳妙手敢說半個“不”字,就要暴起割掉對方的舌頭。
“那我也說最后一遍,三天之內(nèi),他什么都不能做!”
柳妙手的倔勁兒上來了。
他的眼里可沒有什么條條框框,他只知道自己接手的病人不能再次受到傷害,更不能就這么死了。
“你!”
重言就沒見過這么油鹽不進的人,一時氣結,手握短劍就揮了過去。
劍露鋒芒,他不躲不閃,依舊直視著她。
“真是個柳呆子!”
眼看著就是血濺三尺,她的手腕微微一翻,劍刃貼著柳妙手的臉頰滑過,斬下一縷墨色長發(fā)。
碎發(fā)散落在身,他卻毫不在意,反而眼神炙熱地盯著重言:“現(xiàn)在,我可以留下他了嗎?”
重言沒有回答他,徑直走到拔步床前放下了紗帳,不再理會這個瘋子。
“多……”
柳妙手的“謝”字還沒出口,重言的一個眼刀飛來,目光兇狠,像是要把他凌遲處死了一般,嚇得他把剩下的話全都吞進了肚子里,不敢再發(fā)出一丁點動靜。
剛才直面短劍的勇氣早就化為了烏有。
倆人就這么木雕泥塑似的戳在地上,誰也不肯先有動作,直到一聲細小的咳嗽打破了這方寧靜。
“小姐!”
“唐公子?”
兩道身影分別向對方所在的位置撲去,心里都記掛著自己的人。
柳妙手生怕那個人不是唐白。
他清楚得很,小師妹是喝了麻沸散,藥勁兒一過,醒來是遲早的事,唐白的情況可就不一樣了,要是還挺不過來,只怕他還要把師父請回來。
想到師父飄忽不定的行蹤以及元谷的那些人,他的頭皮就有些發(fā)緊,那和殺了他差不多……
“咳,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再次響起,柳妙手掀開紗帳,見唐白依舊還在昏睡著,才擦拭干凈的嘴角又有鮮血溢出了。
這是……
他一時吃不準怎么回事,拉過唐白的手腕一摸,心就涼了半截:“快把針包拿過來!”
他心中焦急,對重言說話的語氣就重了許多,這樣的態(tài)度無異于是火上澆油,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著氣,又見云嵐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聽了這話就更不舒服了,抓起身邊的針包就擲了過去。
“哎呦!”
正巧琴書買了藥回來,針包不偏不倚地在她頭砸了一下后摔落在地,系好的帶子因此散落開來,各種各樣的銀針頓時灑了一地。
鴉雀無聲,真的安靜到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柳妙手也沒想到能有這么一出,那套銀針可是師父一手打造,是他最寶貝的東西!
他終于發(fā)了火,盡管白凈的面孔因為怒氣漲得通紅,他還是一手搭在唐白的手腕上,一手死死掐著唐白的人中,生怕一不小心又出了什么意外:“你這是干什么!”
他這一聲吼得極大,跪在院中的其他人也聽到了,重言和素雪都被嚇了一跳,趕緊一言不發(fā)地蹲在地上去撿那些銀針。
“別撿了,那么多撿不完的!”柳妙手心急如焚,松開了唐白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重言面前,劈手從她的發(fā)間奪下一枚簪子:“借用一下?!?p> 尖銳的發(fā)簪刺破了唐白的指尖,一股黑血從中涌出,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柳妙手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又連著扎了合谷穴、內(nèi)關穴,但唐白依舊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動靜。
重言和琴書還在撿著地上的針,試圖掩飾內(nèi)心的慌亂。
“沒用的……我……我好像感覺不到唐公子的脈象了……”
帶著污血的簪子掉在被褥上,柳妙手顫抖著聲音,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緩緩背過身去。
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xiàn)了。
沒有脈象,就意味著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他了,他是真的,死了。
眼淚一滴一滴無聲地滑落,這幾人中屬重言與唐白交往最多,四年相處,往日的畫面一一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誰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她站起身,把手中撿起的銀針遞給柳妙手,剛才太過著急,她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被銀針扎破了好幾處,正在往外沁著血珠。
“小師妹還沒醒吧?”柳妙手不想去接那些銀針,聲音嘶啞著問了一句。
云嵐雖然看起來頑劣,但卻是元谷中最重情義的,要是讓她知道了這個消息,她肯定是連傷都不愿意好好養(yǎng)了。
琴書躡手躡腳地湊過去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重言還是不敢相信唐白真的死了,她把銀針放在一旁,走過去又去摸了摸他的脈。
一點波動都沒有,柳妙手沒有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