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蟹腳癢,菊花開,聞蟹來?!本旁抡鞘承返暮眉竟?jié)。
杜司天也不例外,對于杜司天來說,口腹之欲可謂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就像現(xiàn)在,溫上一壺清酒倚靠在竹椅上品著蟹黃、賞著菊花簡直是再恰意不過了。
不過今日的杜司天卻沒有往日里品蟹時那么高興,他看了眼端坐在自己對面的女童。女童生得玉雪可愛,雪似的幼嫩臉上浮著兩團健康的紅暈,一雙小手捧著一個青瓷杯小口小口地啄著,靈動的眼睛不停地在杜司天臉上轉來轉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極了狡黠的小狐貍。
杜司天咽下最后一口蟹黃后才淡淡地開口:“憲兒,我看著你把藥喝了?!?p> “哦?!?p> 見自己心里所想被杜司天看穿,女童這才放棄似的將早已端在手中的藥給一口喝了,只是那隱約飄來的眼神卻是委委屈屈的,看的杜司天直想笑。
杜司天見李憲被苦得皺著一張小臉的模樣還是不禁笑出了聲,笑著從道袍的廣袖里摸出一顆松子糖:“真是嬌得不得了,一點兒苦也吃不得。諾,這是你師兄給你帶回來的。”
李憲嘴里包著一顆糖含糊地說:“唔,師兄最好了!”
看著自己眼前這個跟個玉團子一樣的孩子,心中就軟得跟什么一樣,故意逗弄她:“怎么?師傅不好嗎?”
李憲笑嘻嘻地回嘴道:“老師一點兒也不好!老是讓我喝苦苦的藥?!闭f到這里,一張小臉又皺起了。
李憲這話自然是說笑的,杜司天也曉得,只是他想著不久前安慶帝在太極殿中輕飄飄的一句“適逢長樂十歲生辰與貴妃誕辰相差無幾,就不如讓長樂回來吧!”想到這里,杜司天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黯然地叮囑她:“憲兒,你回宮后千萬不能像在司天臺這樣隨意?!?p> 李憲有些怏怏不樂地問杜司天:“我不想回宮。老師,我能不回宮嗎?”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不舍。杜司天撫著李憲軟軟的細發(fā),臉上勉強地堆起笑來:“怎么?你不想見你阿兄了?”
果然,聽了這話的李憲又立刻糾結起來,低頭小聲地說:“想……”一說起自己阿兄李憲就鼻頭酸酸的,那個皇宮里,自阿娘仙逝后還記得自己的便是自己阿兄了。
不回去是不可能的,畢竟陛下旨意已下。再不舍,李憲也只能告別這片樂土回到繁華的太極宮中。
九月初十,天空下起了一陣秋雨,涼絲絲的,卻帶了一股離別蕭索的意味。杜司天撐著一把油紙傘牽著穿著一身嫣紅襦裙的李憲穿過司天臺前道那一片菊地,領著她到了一輛青布馬車前叮囑她:“回宮后便不能在像現(xiàn)在這般任性了,多聽太子殿下的話。還有,等你生辰那日,我就帶著你師兄來看你?!?p> 李憲抹著眼淚強顏歡笑點頭道:“好!那我就在宮里等著老師?!?p> 到底還是回了玉京,雖說司天臺里玉京不遠,但還是趕了兩天的路才算是到了大成的帝都——玉京城。
“小娘子,已經到了玉京城了?!闭f話的是跟在她阿兄李曙身邊常給使的義子常青,算是和李曙一起長大的,對李憲自然也是十分親近的。
原本李曙打算親自來接李憲的,只是常給使想到前幾年皇后去世后,李曙親自去接李憲回來途中遇到刺客差點兒命喪黃泉的事便是一陣膽戰(zhàn)心驚。說什么也攔住了李曙,讓自己的義子去接李憲。
好在現(xiàn)在李憲平安到達玉京,常青一直吊著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大半。
李憲低低應了聲后常常地吐出一口氣,只是那絞在一起的手卻泄露了她此時的心情。想了想,她還是撩起車簾的一角偷偷地看了眼這座她并不長久待的“故園”。
玉京,真的不愧是一朝之都。
以皇城為中心向四周分布,整個玉京城被分為一百零八坊,亭臺樓閣鱗次櫛比的坐落在街道兩邊,街上全是往來的行人,他們有的從遙遠的北國而來,或者是西北的大漠而來。
很繁華……
李憲心中是這樣想的。青布馬車由通化門進入玉京后走了小半個時辰的路程才到了大成皇宮太極宮前的安上門?!靶∧镒樱覀兊搅??!背G嗟穆曇舾糁嚭焸髁诉M來,李憲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后才伸手撩開簾子準備出去。
“常青?!崩顟椇傲寺晠s沒人回答,覺得奇怪的她掀開簾子便看見了站在馬車前的清俊少年。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身駝色的寬袖圓領袍越發(fā)顯得身姿挺拔,一張還帶有青澀之氣的臉上卻是憂思重重,只有在看到李憲時臉上才展露出些許的笑意。
李憲眸色一亮,驚喜地喊道:“阿兄!”原來這少年便是李憲胞兄、當朝的太子殿下——李曙。
“阿兄大安!阿兄,你怎么會在這里?。俊?p> 看著將近一年未見的小妹,李曙比了比快到自己胸口的李憲,先是感嘆了句:“長高了!”而后才回答了她的問題:“適才與父親和眾位大臣們在太極殿中商議事情,想著你也應該快到了,便過來了。”
李曙說的簡單,可是李憲哪里不知道從太極殿道安上門也是要走小半個時辰的。只怕李曙是早早地就來了安上門這里等著李憲了。
李憲看著自己兄長眉宇間那化不開的思慮有些擔心:“父親怎么會突然讓阿兄你入朝了?以前他不是說要等到阿兄及冠嗎?”
李曙苦笑:“自前幾年貴妃入宮后父親上朝的時間便越發(fā)少了,近兩年更是帶著貴妃去了上清宮暫住,將國事交給了幾位輔政大臣,在章閣老等人的推薦下,我這才算是得以入朝,不然……”李曙輕嘆一聲便不再說了,只是那未盡之語李曙與李憲皆心知肚明。
李憲皺了皺眉只覺得這實在是荒唐至極!可她到底沒說什么,畢竟這不是司天臺,不是她能隨便妄語的地方。
看著李憲緊皺的眉宇,李曙哪里不曉得自己小妹心中所想。只是對于這事,連他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對此他只能苦笑一聲罷了。
程虛懷
玉京的原型其實就是長安,像什么一百零八坊、太極宮之類的也是采用了唐朝時期。然后唐朝其實沒有父皇這個稱呼,要嘛和大臣們一起叫皇上,要么就是叫父親或者阿爺,同樣娘娘也不是稱后宮妃子的,而是叫自己母親的,當然也可以叫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