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七晚上夜深人靜之際,一隊身著黑衣的蒙面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朝著萬年縣下咸村方向而去。而一客棧二樓臨街的軒窗開了一指寬的縫隙,一雙冷目便透過縫隙掠過那隊黑衣人。
“師父,有人出城了?!?p> 原本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的杜司天聽后睜開雙眼,“既如此你自己便小心便是?!钡鹊竭@話說完,窗邊已沒有了人影,只余一扇半開的軒窗。杜司天見狀也起身整理一番,“真是一回來連個安生日子也沒有。”
樓下的打瞌睡的小二聽見了從樓梯處傳來的響動,一看打了個哈欠問,“道長這大晚上的要出去?”杜司天點頭不語,那小二一副見怪不怪地說,“你們這些人也真是的,非得大晚上出去尋樂子,還是個道士呢……”說著便打開了大門,“那你可得小心點兒別被巡夜的抓住了?!?p> 杜司天腳步一頓,明白小二是誤會什么了,可還是對他說了句,“多謝!”
今夜,夜難平。
寅正時分,戚大便起了,今日他要走十多里的路到萬年縣去賣前幾日獵到的野味。他剛打開門便瞅見借住在隔壁的門大打開,穿著黑衣的高大男人正在給馬套韁繩而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讀書哥兒在看見自己時笑著走了過來。
“戚大哥?!?p> 戚大看著眼前這一幕還愣著沒有反應(yīng)過來,呆呆地問了句,“小郎君這是干啥呢?”
李曙朝戚大行了一禮道,“在下與家妹在此叨擾多日,打算就此離去了。”戚大聽了脫口而出,“這么早?不多留幾日?”
李曙笑道,“已不早了,再過不久便要到年節(jié)了,也該早日回去了?!?p> 聽他這么說,戚大也不好在多說什么挽留的話了,誰曾想李曙從懷中摸出幾兩碎銀子遞給戚大,“這幾日打擾戚大哥一家了。”
戚大見此“咻——”地縮回手驚聲道,“小郎這是什么意思?”戚大對此顯得很生氣,李曙略微一想大概也就知道了戚大在為什么生氣。
李曙笑著解釋道,“戚大哥不要生氣,只是在下和家妹這些天來多虧了戚大哥一家的照顧,一來家中有訓(xùn)不得白拿,二是臨近年關(guān),這幾兩碎銀子戚大哥拿去鎮(zhèn)上為戚老買幾兩好酒就當(dāng)作我與家妹給戚老的年節(jié)禮了。”
戚大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最后還是收下了,只不過被李曙的一連串大道理說得頭暈的戚大沒有發(fā)現(xiàn)李曙他們離去的方向不是朝萬年縣而去而是朝著昨晚說得西邊的那片山林去了。
……
馬車內(nèi)——
“……想必這會兒他們也注意到了,該查的也查到了,想必待會兒我們便會與之相見了。至于這背后都有何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待會兒常青你便帶著馬車折回玉京吸引住一部分人的注意?!崩钍镱D了頓囑咐道,“無論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溫延玉都請多拖延會兒?!?p> 常青的聲音隔著簾布傳來,“是!”
而坐在一旁的李憲像是沒有聽出其中的含義一樣,指了指自己身上穿著的男服問李曙,“話說阿兄我們穿成這樣是要去哪里?”李曙扭頭看了眼李憲微笑道,“很不錯??!憲兒,這是個風(fēng)靈玉秀的小郎君??!”
李曙調(diào)侃完后繼續(xù)道,“昨晚你不是問我那片山林是否與我想要調(diào)查之事有關(guān)嗎?”
李憲道,“怎么?阿兄心中有了定論?”
李曙搖搖頭笑而不語,李憲頗為好奇,“那阿兄此舉何為?”李曙笑道,“自是去親眼見證!”
等馬車大約走了一刻鐘到達(dá)了那西山林的山坳處時李曙等人下了車,李曙看著那山頂那團因為晨光變得暗淡、如同暮時風(fēng)雨時的黑云時心中有了一種沉重感。
“憲兒,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
誰知聽了這話的李憲卻是倏地笑將了起來,“阿兄說錯了?!崩顟椧幌?、一下、卻是帶著無比堅定的決心將自己的手塞進李曙的掌心,“我與阿兄從來只有共同進退這一條路可走?!?p> 常給使說,“一個人的話,實在是很痛苦?!?p> 不!我不會再讓阿兄一個人背負(fù)本應(yīng)兩個人的責(zé)任、痛苦活下去。
溫延玉說,“公主殿下也曉得太子殿下的脾氣,就幫臣下多多監(jiān)督太子殿下如何?”
會的!我會一直看著阿兄的,看著阿兄帶著他的愿望、他的期許登上頂點!
李曙聽了李憲這話一下子笑了起來,半瞇的笑眼里盛滿了比春日里的暖陽還讓人感到溫暖的柔意,“那可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p> ……
玉京城外十里亭附近逗留著很多外來的流民,他們大都圍聚在火堆旁取暖。其中一人望著玉京方向嘆氣道,“話說最近城門口嚴(yán)查的很??!都不怎么好進去了?!?p> 另一人扯著一塊面餅含糊不清地說,“可不是嗎?俺還想說到玉京城去隨便做份工也能混口飯吃了!”這話說完后他轉(zhuǎn)頭對著身后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呵道,“嘿!大兄弟,來吃點兒吧!這好不容易才到了玉京可別將自己給累垮了?!?p> 他身后蓬頭垢面的男子微微抬起頭露出一雙還算明亮的眼睛,他啞著嗓音道,“多謝!”
見著他接過面餅后那中年男子才算是放下心來,周圍的人用手肘頂了頂那中年男子問他,“唉,你們認(rèn)識???”
中年男子道,“不認(rèn)識?!?p> “不認(rèn)識你還……”那人指了指面餅對著中年男人一陣擠眉弄眼,中年男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嗨,碰到了有可能就幫一把唄!反正進了玉京還不信找不到活做!”
眼見著天亮了,十里亭里的人都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朝玉京城而去了,等到最后十里亭中就只剩下了那個蓬頭垢面的男子。
似乎是因為冷風(fēng)吹來的原因,那男子不禁蜷縮在一角瑟瑟發(fā)抖,可是在仔細(xì)一看男子臉上的神情可以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多為是惶恐。只見他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懷中的東西,干涸起皮的嘴唇不斷開合好似在說些什么。
“冷……一定要交給殿下……”
“嘿!這位兄弟,”清朗的少年音突然從十里亭外傳來,“冷嗎?我家不禁有羊絨墊子還有熱乎乎的魚湯。怎么樣,要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