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案件卷宗一并交給了張拓,接下來的事就輪不到她來管了,她只負責查案,審案,不負責斷案。
出了刑部,暮色已經(jīng)漸漸昏沉,黑暗吞噬蠶食這竟有的白晝。
起了涼風。
這朔風是從南方而來,凜冽,冷然。
旁人的細細耳語很近、也很清晰,“太慘了整整十萬軍隊呢,全部葬死在了悠州?!?p> “可不是嗎,裴將軍也是一條好漢啊,我聽南境回來的士兵說,悠州的子民們?yōu)榕釋④娏⒘艘粔K碑?!?p> “……”
容雁怔了怔,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地問,“你們在說什么?”
那幾人發(fā)愣的看向她,“裴國公,裴將軍陣亡了,你不知道嗎?”
“陣亡……”她的瞳仁都隨之輕輕發(fā)抖,“可是裴之鳴將軍?”
“是,昭和郡主的丈夫,裴大將軍。”
容雁心臟忽然一攥緊,皇帝,沒有派兵……
她身形忽然虛弱一晃,身旁的綠胭扶住她的手臂,“姑娘,姑娘……您沒事吧?!?p> 容雁臉色蒼白如紙,難道這終究是宿命嗎?
女配、男配,一個被命運早就安排,微不足道、無非掙脫的命運……
亦如裴之鳴,亦如裴嶼,亦如我……
“去裴家?!?p> 綠胭說了一聲是,扶著容雁上馬車。
一路安靜。
但,容雁有一種壓抑,幾乎要將她喘不過氣來,今日是裴家,幾年后便是容家,衛(wèi)衍會用最鋒利的劍,插進她的心臟。
……
裴國公府,門外連駐守的侍衛(wèi)都沒有。
容雁沒想明白,為什么一個堂堂的國公府,連一個守衛(wèi)都沒有,她就這樣,毫無阻礙的進了裴家,一路到達中庭,再至主院,依舊無人。
蕭條、冷瑟為整個國公府,渡了一層遲暮的凄涼。
她將門推開。
里面是暗的,沒有一絲的光。
她的瞳孔卻頓然一縮。
干枯的血在青色的地上凝聚成了塊。
女人的尸體已經(jīng)泛著死后的青灰色。
她身上穿著蘇繡的血紅嫁衣。
唇齒發(fā)白。
手里死去也不愿意松開的紙?。
幼小的裴嶼華服染了紅血的鮮血,那是他母親的血。
他沒有太多的情緒,無聲無息的抱著他的母親。
黑暗將他籠罩。
瞳孔里,已經(jīng)空洞了,臉上的淚早已干涸。
容雁手腕上的那一截玉環(huán),忽然“咔嚓”一聲,眼見那衛(wèi)莠曾送她的那一手鐲上,出現(xiàn)了一道淺淺的裂痕。
“裴嶼……”
她聲音像是吞了一口黃沙一般,艱難、而又干澀,顫抖的瞳仁,清淚就這樣滑了下來。
少年輕顫了肩膀。
背光而來的少女,那般刺目,與他,太遙遠了,像是他在人間遙遙相望的廣寒宮,隔了數(shù)億光年。
他眸子里蘊著墨澤,寒冷、孤獨,聲音有著一絲沉沉的沙啞,“滾……”
容雁不動,咬著唇,死死地盯著他,“我不走,我怕……”
后面哪一句始終沒有說出口。
他抬起那淡漠的臉,對上了容雁那一道視線,冷諷道:“是怕我自殺嗎?”
容雁蜷縮住了手指。
他幼小的身軀抱起了衛(wèi)莠的尸體,從她身邊過之際,頓步,“我裴嶼,從不需要他人的憐惜?!?p> 容雁心膛窒息地疼,滾燙的淚珠,緩慢落下。
暮色蒼涼,少年步子很沉,一步,一步……
像是永遠走不完的盡頭。
飄零而落的紙箋,落在容雁的裙邊,她撿了起來,是一行字,她沒見過的字,很有力,像是刻入骨血一般。
信上寫道:
身已許國,再難許妻。
……
短短八字遺書。
結(jié)束了裴之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