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牧之在一片火燒火燎中掙扎著醒來,手腳冰涼冷成一團(tuán),但喉嚨仿佛要燒起來。窗外的天陰沉著,像是埋在心里已久的憤懣終于找到了機(jī)會發(fā)出來。明明記得睡著的時候沒有做什么夢,醒過來卻宛如在睡夢中跋涉了很久,她抬手抹了一把,滿頭濕淋淋的都是冷汗。
頭疼欲裂,應(yīng)該是發(fā)燒了吧。
她努力的驅(qū)動一只手去摸手機(jī),摸了有一會兒才抬起來看到時間,居然快要11點了。許清早就不在宿舍里了,胃里空空的,卻不想吃,只覺得一陣陣的惡心。
生理上的難受和難看的天氣攪合在一起,攪合的心理也陰云密布。毫無意義的撥拉了一會兒手機(jī),實在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看到了什么,手指點了什么,就隨手扔到一旁。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團(tuán)成一個委屈的球,不想動,不想說話,不想難受,又不得不難受。
就這樣迷迷糊糊又過了一會兒,腦子里沒有任何成文的章法,也不算睡著了,也不算清醒著,電話響了。
“喂……”
一開口,她自己都醒了三分,嗓子整個啞了。
“牧之?你怎么了?”
聽聲音居然是顏老師,牧之猛的坐起來,眼前頓時黑了,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你在哪?宿舍么?我現(xiàn)在過去?!?p> “不用……不用……”她要很用力才能扯著嗓子發(fā)出點聲音,“顏老師,我沒事,我就是有點感冒,睡一覺就好了?!?p> “聽話,別說話了,我一會兒到,等我電話。”
牧之覺得有無數(shù)的錘子隔著團(tuán)棉花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捶著她的腦袋,腦袋昏沉著,耳朵轟鳴著,還是要掙扎起來,洗澡,刷牙,換衣服。一套忙下來簡直身心俱疲,她攥著手機(jī)趴在桌子上,感覺汗水又把衣服打的透透的,再沒力氣收拾別的。
過了不知多久,電話的震動重新把她叫醒,不過是木木打來的,木木說:“牧之呀,我混進(jìn)你們樓里了,你在幾樓哪個宿舍呀?”
牧之頭昏昏的跟著她下了樓,因為他們不太熟方位,把車子停在正門口,離宿舍樓有挺遠(yuǎn)的距離,她就聽木木出餿主意:“顏總,你看牧之這燒的,不然你背她出去吧?!?p> 她剛想拒絕,發(fā)個燒而已,哪至于這么大張旗鼓,就聽木木繼續(xù)搞事情:“不然公主抱?”一副興奮的口吻。
幸好顏老師沒搭理她這個不靠譜的建議,只是接手虛扶著她。
其實牧之感受了一下,以她這次發(fā)燒難受的程度,完全可以自己咬咬牙蹭到校醫(yī)院——出校門過天橋走上一條街就是了。說遠(yuǎn)不遠(yuǎn)車子一啟動就要剎車了,說近也不近,她自己的話磨磨蹭蹭要走上不知道多久。所以最好就是麻煩誰給帶個飯,睡上一天看看,不管是更嚴(yán)重了還是好了,起碼方便決定怎么處理。
現(xiàn)在顏老師的手握著她的手腕,手指修長干凈,指節(jié)分明,熱量源源不斷的從掌心,從他的手臂同她接觸的部位傳遞給她。她的心里的一部分是竊喜的,另一部分又是慌張的。昨天還狀似明白的跟自己灌輸什么懂進(jìn)退的想法,可是再見到又可恥的覺得再靠近一點點也不越界。這矛盾的兩部分糾結(jié)在一起,把本來就燒著的腦子攪合的更加混亂,就帶著他們瞎走,居然往經(jīng)常去的實驗室走去。
“牧之……牧之?”顏晟安的方向感極好,走過一次的路絕不會忘記,“校醫(yī)院是在教室那邊?”
他看著臉色煞白的女孩子茫然的抬起頭看了他會兒,像是在反應(yīng)這句話,然后她說:“哦,這樣也能去……”宛如夢游一般。
“你別想事情了,跟著我走吧?!彼剡^頭跟木木說:“去問問校醫(yī)院在哪?!?p> “那應(yīng)該叫跟著木木走?!蹦林疄榱搜陲棇擂危瑳]話找話。
“對跟著木木走?!鳖侁砂仓腊l(fā)燒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一眼看過去,牧之的臉白的像紙,眉眼都因為生病而灰暗下去,而她的長發(fā)少有的沒有扎著,自然披散下來,整個瘦弱的面龐宛如鑲嵌其中,更見憔悴。一雙大眼睛在這樣的病容上用力睜著,顯得十足伶仃。
他心里十分心疼也有生氣——原本是聽季胖子說牧之明天試禮服,找個借口跟她聊兩句。如果不打這個電話,他相信她就像她自己說的,睡一覺,也許胡亂吃點藥,明天也許不舒服,臉色還是不好,化化妝掩蓋下也就過去了。頂多工作過后還是難受會自己找個醫(yī)院。總之這全過程都不需要他來參與,也想不到他。
他知道這個氣是沒什么意義的,他們倆之間,他長了牧之許多,一直以來也都是他主導(dǎo)著走向。他相信牧之應(yīng)該是喜歡他的,那只不過是小姑娘影影綽綽的好感,都不一定會說出口。
是他先看到那天燈光下一步步穿越許多個可能性走來的姑娘,是他先決定要追求人家,也是他……覺得還不是個好時機(jī)要先放一放的。每個步驟都沒有錯誤,可是現(xiàn)在他還是在不高興。
可能……如果這個小姑娘再多喜歡他一點點,不要一丁點越線的行為都沒有,會好一點?
他自己在那里胡思亂想,沒注意自己的語氣敷衍冷淡,叫牧之惶恐。她想,顏老師是不高興了吧,是為了什么呢?
幸好木木三兩句就問明白了,三個人一起走就沒那么尷尬了。木木最擅長活躍氣氛,現(xiàn)在牧之的嗓子啞著,也不用她搭腔,就一個人絮絮叨叨出許多有趣的事情。
氣溫驟降引起的感冒發(fā)燒在這個季節(jié)并不少見,再加上牧之心里有許多的煩心事,堆著壓著,借著這個機(jī)會一起發(fā)了出來。
排隊掛號,牧之一向是看昨天穿衣服,出來的急也沒想著添一件,被醫(yī)生一頓數(shù)落,打發(fā)他們?nèi)ポ斠骸?p> 全過程顏晟安都板著一張越想越不高興的臉,嚇得牧之和木木噤若寒蟬。
“顏總,要不然你去車上給牧之拿個毯子……”木木勇敢的嘗試打發(fā)他,“我留在這邊,牧之有什么需要也方便?!?p> “不了不了,”牧之趕緊拒絕,“我也沒什么事,就輸個液。輸液的地方人也多,感冒還傳染,不然你們就先回去?”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肉眼可見的,顏老師的臉色越來越差。
木木扒著門瞅了一眼,確實輸液室人滿為患,幾乎找不到坐的地方,當(dāng)機(jī)立斷的提出:“不然我們回宿舍吧,打個吊瓶嘛,我會,我有護(hù)理證噠?!?p> “走吧。”沒給牧之再拒絕的機(jī)會,顏晟安果斷扯著她的手腕,就這樣決定了。
被扯走的牧之和沒人管的木木交換了個茫然的眼神,發(fā)現(xiàn)彼此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顏總……那你們先回去?我去拿藥?”木木以退為進(jìn)問了句。
顏晟安想了想:“把單子給我,我去吧?!?p> “他咋了?”目送著他遠(yuǎn)去排隊,木木問牧之。
“不知道呀!”牧之摸不到頭腦。
“你跟他說啥了?”
“什么也沒說啊……”
兩個姑娘面面相覷。
“所以……顏老師原本要找我干嘛?”牧之決定從源頭開始找。
“不知道啊,我是被他臨時抓來的,說你病了?!?p> “是我……耽誤了……什么事兒么?”
木木瞅瞅她:“這要是季胖子,那就沒準(zhǔn),顏總……你能耽誤他什么事?”
“算了,”木木決定結(jié)束無謂的猜測,“可能別人什么事,在手機(jī)上惹到他了吧?!?p> 牧之相當(dāng)捧場的點頭,她們就這樣草率的達(dá)成了并不知道有什么意義的錯誤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