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泱城,古稱為夜明城,那時的城池因為西北一峽口道橫穿城池,且道通千城平原全境,有“舟車一日達,御風(fēng)不能及”的交通優(yōu)勢,所以城池除卻方位四門外并未封閉。后因馬匪作亂禍害百姓,于是為政者在城之南北設(shè)眺望塞口,高四十又五尺,以強弓勁弩置之,既可充城之缺洞,又可據(jù)勢守關(guān)萬夫莫開。
而今九府聯(lián)盟與秦王朝交戰(zhàn),士行夜泱城,兵出寒武關(guān),在不牽涉百姓生活的情況下,在城之東南關(guān)塞交戰(zhàn),夜泱城百姓幸而免受戰(zhàn)亂之苦,且因在特殊時期,造就了經(jīng)濟與商戶的繁華。
夜泱城中,日將正午,街市人影熙攘。
在那臨清巷前,有這樣一幕,兩名游俠裝扮的青年男子各自牽著一匹壯馬,行走在秋季清涼的街道上,身后跟著三人,似乎是要出行送別的樣子。
這幾人便是半月前逃至夜泱城的姜鳴一行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不是官富嫁娶,已不是士子及第,只因為朋友離別,所以與平日不同。
“真的要離開嗎?夜泱城也可以經(jīng)商,也可以有一番作為,而且有木叔幫忙照料,有什么麻煩也好解決啊?!苯Q夾著他們的行李,再一次勸說,希望得到能與前些時候不同的答案,然而這句話很難如愿。仲海說道:“誰家男子無志氣?如你所言,我們不能一直窩在這里花光積蓄啊,我們已經(jīng)決定好去白鹿州經(jīng)商,等賺了大錢,就回來看你?!毙「咭搽S著話說:“對啊,姜鳴你也就不用擔(dān)心了,你有你的路,如今的你完全可以去考武狀元試試,你混好了,說不定我們就去投靠你了。”
姜鳴從懷中取出一大包白銀遞了過去,道:“離開的時候,葵姒送我們的,租了房子后還剩下四百兩,我分了一半,你們別一下子揮霍光了。你們既然決定離去,我也不會阻攔,都有自己的路走。只是,今日一別,不知何年才可相遇?”
小高朗然一笑道:“別想這些了,都努力些過好日子,我還要攢錢娶媳婦兒,可不像你。聽著,鬧脾氣了就多哄哄,男人嘛?”說著兩人都調(diào)笑地向著木青嵐望去,惹得姜鳴總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行了,喝了這杯酒,我們就在此分別吧?!?p> “文章里都說‘祖席離歌,長亭折柳’,今日是只有這黃塵街道給你們送別了?!?p> “無甚所謂!他年之后,我們兄弟三人依舊能在此吃一頓熱騰騰的雞湯面?!?p> 人去塵飛,馬行車轍,長亭更短亭。
姜鳴三人相依為命,活過了十幾年,一朝離別,竟有淚輕彈。
“應(yīng)該很傷心吧?”木青嵐望著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間漾過一絲苦澀,誰能知這個習(xí)慣沉默的男子在隱藏著什么,在夜深孤單的時候才能看見他的深深的情感。
“是啊,不容易,不容易啊?!苯Q也不清楚在說些什么,強做一笑,看著街道,說道:“青嵐,來夜泱城這么久了,要不要陪我轉(zhuǎn)轉(zhuǎn)?”
“好?。 ?p> 自來夜泱城,姜鳴與木青嵐相談甚少,更多的只是事務(wù)上不得不接觸的對話,有了先前的芥蒂橫亙在兩人面前,木青嵐竟自覺地選擇了疏遠,不知是想通了什么,還是另有什么心思。
“青嵐,你覺得這夜泱城怎么樣?”
木青嵐微微一笑,道:“還不錯,雖處在戰(zhàn)亂邊緣,百姓卻安居樂業(yè),很適合顛沛的我們。”
“是這樣,按照時局來看,秦王朝不可能勝過九府聯(lián)盟,即便是敗一仗,也因為夜泱城的特殊處地,城中百姓并不會身受戰(zhàn)亂,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座城池是整個聯(lián)盟國最安全的城池?!苯Q說著突然停口,眼中似乎升起一絲苦澀。
“怎么?如今住處都置辦好了,還有什么擔(dān)憂的?”木青嵐問道。
“我不能久居于此,安定什么的,不可能實現(xiàn)的。”姜鳴搖著頭,似在掙扎什么。
“你以往給我說過你的志向,你的選擇,你的道路,如今真的這么急不可耐嗎?”木青嵐抓住他的衣袖,似乎要爭辯什么。
“你相信命嗎?我感到冥冥之中的指引,我會走向那條路,沒有遲疑的?!敝劣谑鞘裁绰?,姜鳴很明了,也只有他自己可知。
找到蕁巖,找到他的追尋。
又是沉默。兩人因為經(jīng)歷與想法的差異,已經(jīng)不能再如以往那般隨意說談了,巨大的性格與道路溝壑,使他們望而窒息。
繼續(xù)走吧!穿梭于熱鬧的街市上,或許沒有更多的喜悅,但至少是并肩走過的,可能有痕跡。
街市上,有這樣一幕:一名蓬頭垢面的乞丐躺在地上,忍受著一群壯碩男子的毆打,一名身著華貴的男子提著一只七彩的怪鳥,玩味地觀賞著。
“臭乞丐,憑你也想在我家少爺身上撈好處,瞎了你的狗眼,他爺爺?shù)?,給我往死里打!”
一大堆人圍合過來,多都是看熱鬧的,姜鳴與木青嵐走過去,不由得蹙起眉頭。
木青嵐問道:“這位大哥,這是發(fā)生了什么是嘛?”
旁觀的男子道:“可不就是那乞丐惹了這公子呀!就在街上不小心碰了一下,就被這位公子的人打了,還說乞丐是什么小偷,想要謀取什么財物。依我看,這就是這公子飛揚跋扈,欺凌百姓?!庇钟幸幻心昕纯筒遄斓溃骸澳阒滥鞘钦l嗎?他可是候鳳王府的公子,背后是整個夜泱城軍部的勢力,一個乞丐,挨打也就挨打了,你們可不要惹禍上身?!?p> “怎么能這樣?”木青嵐心中升騰起極大的不平,看向在眾暴徒腳下翻滾卻咬牙切齒地死不求饒的乞丐,竟是聯(lián)想到自己的命運,艱難多舛,不由得想要開口阻止。
姜鳴見此,暗罵一聲“菩薩心腸”,揮手攔住木青嵐的舉動,道:“候鳳王鎮(zhèn)守夜泱城,在整個城中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理智的事。”
“可是……他咬著牙不求饒,會被活活打死的?!蹦厩鄭挂е齑?,心下掙扎著,她不想看著這個人這般死去,她能逃的掉的命運,那個人為何偏偏要單獨面對?可她清楚后果,更不想卷入這紛爭,她太過糾結(jié)了。
姜鳴再一次心軟下來,也從那乞丐卑微的投影中看到了以往弱小的自己,他拍拍她微微顫抖的肩膀,道:“現(xiàn)在他死不了,若是那王府的公子要取他的命,我就答應(yīng)你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