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只要愿意付出代價

　　“事實上，我覺得我的人生和阿星很像，不同的是我比他更早一點覺醒了。”亞歷山大開始閑聊。

　　“如果排除電影里給他附加的各種因素，其實阿星更像一個所謂的爛好人，只是他的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在那個社會里根本幫不到任何需要幫助的人?！?p>　　“但即使是這樣，他依舊是個好人，在他的良心再一次被棒棒糖喚醒之后，他選擇朝著火云邪神，朝著根本無法戰(zhàn)勝的惡勢力，朝著所謂的黑暗與不公，出擊?！?p>　　“在看到了那三名華夏高手的對決過后，你覺得他會天真地認為邪神打不死他嗎？”

　　“但是他依舊朝著這個惡人揮出了手中的武器，原因只有一個，他已經(jīng)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這個代價，最高也不過是生命而已。”

　　亞歷山大說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斷手和斷腳，讓張啟東不自覺地也跟著看了兩眼。

　　“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只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他的這句話斬釘截鐵。

　　看著亞歷山大的斷手斷腳，張啟東忽然感覺到了這句話的氣勢。

　　就好像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勇士坐在他面前，那種沸騰的熱血和戰(zhàn)意讓他感受到了真正的意志，有形的意志。

　　這讓他想起了《功夫》里的一個畫面，那就是神雕俠侶夫婦決戰(zhàn)前說的那一句；自古正邪不兩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待他回過神來，亞歷山大點了點頭繼續(xù)說：

　　“其實兩部電影里都有關于佛學的部分，一部用了如來神掌和佛家金蓮，一部用了華夏藏佛特殊文化?！?p>　　張啟東點點頭，這個他也有印象。一個是斧頭幫幫主跳舞之時，一個是火云邪神出關單手抓子彈之時，一個是最后阿星放飛火云邪神的暗器之時，畫面里都出現(xiàn)了金蓮。

　　不過那時候他不理解是什么意思。此時此刻的亞歷山大開始講解了。

　　“相傳佛祖釋迦牟尼誕生之時，每走一步，足下都會生出金光燦燦的金蓮花，而如來神掌更是佛祖為了普度眾生，解劫除厄而傳下的絕學。”

　　“至于后者，直接將場景取于華夏的西部大地，湛藍的天空、奔跑的牛羊、虔誠的僧侶、一心一意的朝圣者、祥和的古廟……這一切的一切其實很可笑，仿佛試圖用外力去洗滌人心?！?p>　　“所以它們起到的用處是截然不同的，釋迦牟尼以本誓愿，于娑婆世界，五濁惡世示現(xiàn)成佛，蓮花亦是出淤泥而不染，這些東西想表達的佛學文化明顯要深過后者?！?p>　　“這才是真正的佛……”

　　亞歷山大正說著，張啟東不好意思地插了一句嘴。

　　他撓了撓頭問：“什么是以本誓愿于娑婆世界，五濁惡世示現(xiàn)成佛？”

　　亞歷山大反而是先道了個歉：“不好意思，由于我的導師們都信仰天主教，有關佛學的這一段我沒有放在文中，現(xiàn)在我和你簡單講一下吧?！?p>　　……

　　所謂的“佛陀以本誓愿，于娑婆世界，五濁惡世示現(xiàn)成佛”可以拆分來理解，婆娑世界即大千世界，這里也特指我們所處的世界。

　　婆娑”是梵語里的一個音譯詞，意思是“堪忍”。在婆娑世界里，眾生安于十惡，堪于忍受諸苦惱而無大解脫的愿望，婆娑世界是三惡五趣雜會之所。

　　這也是所謂的“五濁惡世”，是極樂世界凈土的對立面，眾生在五濁惡世里受苦難最多。人的壽命其實本來在八萬四千歲，在五濁惡世中卻無法超過一百二十歲，由此可見惡世的厲害。

　　如果沒有佛陀來超度，那么眾人永遠都無法見到佛法，也就永遠沒有人能夠解脫。但是要超度這樣的世界，一般的佛和菩薩也做不到，只有釋迦牟尼來了，并且成功了。

　　釋迦牟尼佛從兜率宮乘六牙白象下凡，化身凡胎親歷五惡濁世。佛法高深的他轉世成了凡人國度的王子，經(jīng)歷艱苦后在人間再證佛道，并以此教化眾生。

　　佛祖看清了世間惡人的本質(zhì)，然后決定寬恕它，并且親自來超度它。這和蓮花是一樣的，出淤泥而不染，見慣了世間的丑惡，卻依然能保持自身的純潔。

　　這也跟阿星是一樣的，親眼見證了世間的所有丑惡后，決定用生命作代價去反擊它，抗拒它。這才是貼合佛學的地方，雖然整部電影里只字不提，但是區(qū)區(qū)三個蓮花的鏡頭就把最純粹的佛法融到了電影中。

　　斧頭幫幫主在金蓮上跳舞，邪神出關后在金蓮上接下?lián)魵⒔^世高手的任務，阿星在擊敗邪神后，拔走邪神暗器金蓮花里的毒針，讓蓮花從天空中飛舞到了啞女面前……

　　這短短幾個鏡頭，佛的本性已經(jīng)全在里面了。

　　至于傻根那里，更多的是通過外在描述說了人的心是如何如何的“清凈”。

　　什么連狼都不愿意傷害心靈純凈之人，所以想當然的人也不會！懷孕的女大盜進佛門參拜，試圖“洗滌”自己的罪惡。

　　佛要渡人尚且需要親歷劫難，為什么眾人會生出“捐錢得解脫”這種奇怪的想法呢。

　　兩者之間對于佛法的理解差了不止一點，而亞歷山大顯然更喜歡第一種。

　　張啟東感覺也明白了點什么，只是如果要他說，他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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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實際上，我覺得我和佛祖更像?！眮啔v山大用開玩笑般的語氣說到。

　　“第一個為了抵抗喪尸犧牲的山姆，他是我從東圣路易斯選來的學生，那里是美帝治安最差的地區(qū)之一，所謂的黑人率超過百分之九十?！?p>　　“人們都不敢在晚上出門，怕被偷盜和搶劫，在那兒可以看見大量的鐵門、鐵窗，這是全美帝都看不見的景象，但是它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象?！?p>　　“那里就好像惡世，人們都在互相折磨，互相把對方往泥潭里拖，我是在一個垃圾堆旁找到了餓暈的山姆。”

　　“我要帶山姆走，他是個有天賦的孩子，但是他的父親攔住了我，那個男人提條件，十萬美金，并且要為山姆的兩個哥哥找到老婆，為他的姐姐和媽媽找到工作。”

　　“至于山姆的父親和哥哥，他們不想工作?！眮啔v山大輕蔑地笑了笑。

　　張啟東原本以為這個黑人是圣人轉世，結果這個笑一下子就打破了那種距離感，接下來亞歷山大的話更是讓他感到了一點熟悉的人味。

　　亞歷山大說：“至于我，我給了他們五千美金，一把仿制的玩具槍和幾顆子彈。”

　　“就擺在臺上，任由他們選，結果他們猶猶豫豫地選擇了美金?！?p>　　他沒說的是，當時他帶著十來個他的“學生”，每一個看起來都不怎么好惹。

　　亞歷山大身旁的“精英”幾乎全是這樣聚集起來的，一半以上的人無家可回，一小半的人生活困難，只有極少數(shù)人的家世還算不錯。

　　對他的大部分學生來說，亞歷山大跟上帝，跟佛祖在本質(zhì)上沒有區(qū)別。

　　“你想說什么我大概已經(jīng)清楚了，所以你想表達的是？”張啟東猶豫著試探。

　　亞歷山大抬起頭，黑框眼鏡后的眼睛仿佛蘊含著星火，他消瘦的臉頰抽了一下，開口說到：

　　“我為我的同胞們奔走了十年，只是希望能從根源上改善他們的生活環(huán)境和社會地位，不過這件事越做，我就越發(fā)感覺到困難。”

　　“難的不是改變別人對他們的看法，而是我無法改變的他們本質(zhì)，佛要渡人需親歷艱難，我要改變他們也需要從一個個個體開始?！?p>　　“所以末世之初，集結在我身邊的是來自整個佐治亞州以及周邊地區(qū)里的貧窮黑人精英，他們也都理解我的想法，大家甚至偏激地認為，末世可能是一個機會……”

　　“但是后來我們都錯了，從喪尸變強那一刻開始，上帝就決定好了我們的命運?！?p>　　“因為完全消音的槍支根本找不到，所以我們采用引誘式擊殺喪尸，那天是我做誘餌，而喪尸剛好第一次增強?！?p>　　“即使我給自己多留了五秒鐘，也不夠我跑到廁所門口?！?p>　　“那天山姆帶頭殺了出來，一群人手持冷兵器，正面和一群身體素質(zhì)是我們兩倍的喪尸對上了，從那之后，每次行動幾乎都有人負傷死去?！?p>　　“但即使是這樣，我們依舊保持著樂觀，直到我們逐漸被壓回宿舍區(qū)，直到我們被一次大規(guī)模的尸潮沖擊導致死傷慘重，我們才意識到，或者說我才意識到，是我錯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堅持，我那所謂的夢想，他們起碼有一半人可以成功逃到聚集地里面去，他們有這個本事，而且在聚集地里也不會挨餓?！?p>　　亞歷山大說著語氣忽然開始激昂。

　　“我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在我完全放棄的時候，上帝讓我遇到了陳，她給了我戰(zhàn)勝喪尸的希望?！?p>　　“而現(xiàn)在，通過陳我認識到了你，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數(shù)種科學無法解釋的力量，在你毆打亨利父子時，我甚至認為在你身上誕生了喪尸病毒的抗體?！?p>　　“直到你召喚出那個怪人之時，我才意識到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陳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想用這個機會向你求一樣東西?！?p>　　“我想，求一個機會，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在他的最后一句話中根本聽不出“哀求”的味道，反而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和某種大無畏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