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長生殿,靈音便把自己關在了偏殿。沌溪到仙界的膳房取回來她平日最愛吃的那幾道菜,然而,卻始終未見她有半點要出來的跡象。
無極沒有精力去管她,沌溪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遂,便只有隨她自己去罷。
回想起先前在人界險被食人族的人吃掉,現在還是很后怕。說什么一死了之,她竟不知,自己已怕死到那步田地。
看來,從前都是她運氣太好,每每有生命危險之時,總有人擋在她身前。
看過歸硯最后一眼。如今,人界,便再無她牽掛之人。
不是是何原由,她的心里還是對這個地方有抵觸?她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難道不是她自己親手毀掉了自己的愿嗎?
想當初,任孟婆再三勸阻,她何曾聽過她只字片語。還不是一股腦兒只隨著自己散了念力。
否則,便也不會有后來的這些事。而今,她又有什么資格來怪無極把她變成這副樣子?
罷了罷了,終歸是自己一手葬送了年華。如今有了人人羨慕的不滅之元,死,于她而言,不存在的。
關在屋子里,只為說服自己,順便緬懷過去嗎?當然,無論怎樣,也回不到過去,還不如活在當下。至少,從這一刻起,不要再讓自己留下遺憾。
呵!可笑,自她進了冥界,留下的遺憾事還少嗎?
樁樁件件,她可有一件完成了?因她一念之差,巫圣族險些滅族,最后,不得不退隱深山自保。
因為她一念之差,散了自己的念力還不夠,還要把這一切的錯歸結給別人。
不僅整個冥界。若不是幽帝受了重傷,傷了元氣,甚至連人界也極有可能因為她陷入涂炭。
想想這一路走來,她連累了多少無辜生命。好容易在人界交到個朋友,最后還……
這一切,皆因她修為不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妄談幫助別人,以彌補自己犯下的過失。
往后,她便也只能在這里待著了。至于其他的,靜觀其變吧。
靈音起身,打開門。見沌溪正背對著她站在殿外。
聽見動靜后,沌溪轉過身:“給你從仙界帶了吃食”。
靈音微微一笑:“多謝”。
長生殿正殿。
靈音把自己關在殿內許久,無極還不是一樣。
翻出往日親手作的畫像。這畫中女子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不知為何,無極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欣喜感。
三千多年的光景,當初渡川的記憶仍存在于心。
他問冥帝何為喜歡。因他實在不解,渡川為何愿為她,舍棄自己的性命。
這一趟人界,算是白走了一遭??戳藥资辏惯€是懂不得何為情?何為愛?何為犧牲?
男男女女,兩相歡好是出于何因?為何到了不得不分別時,他們的眼中會流出一種叫‘眼淚’的東西?
還有她,明知必死無疑,卻又為何屢次闖進魔界?只為換渡川一命?值得嗎?
食人族一事證明,靈音不僅怕死,還怕得要命??诳诼暵曊f什么不想長生,只想轉世為人。
倘若真的如她所愿,只怕她死的那天,定會丑態(tài)百出。
如此姣好模樣,與她的出奇活潑的性格實在不符。
無極之所以執(zhí)意將靈音從冥界帶回來,其中也有冥帝的原因。
眼神,冥帝看靈音的眼神,讓無極心里有說不出的抵觸的感覺。至于是什么,他也不知該如何表達。
渡川欠靈音一段情債。此番從食人族那里救下她,便只當作還債于她罷。
憂她之憂,喜她之喜,處處替她著想。冥帝還從為見過無極為哪個生靈如此上心。
為她,他可以屈尊降臨人界。只為她說過的‘人情味’三個字。尋找答案。
為她,他可以不顧六界閑言多次踏足冥界。
冥帝以為,無極對靈音,已情愫漸生,只因他不懂,所以才不知。
便是無極否認,也不得不承認,自靈音存在過后,他已逐漸變得不似從前的自己。
嘴上說著什么替另外的人還債,實際上是怎樣,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仙界有明文,凡位列神界與仙界的生靈,均不得與凡人相戀。
然而,數百億年來,仍有無數神仙因違反此條例被剔去仙骨。貶為凡人不說,還罰永世不得再成正果。
那時候,無極就在想,他們這么做,值得嗎?飛升神仙,要經歷多少劫難,其中的苦楚唯有經歷過的人才知。
怎的?就為了區(qū)區(qū)凡人,竟就輕易舍棄一身修為與地位。
想歸想,但那終歸不是他該管的事。與其整日琢磨些與自己無關的事,還不如多譜些曲子。
靈音想通了,便說服自己與過去徹底劃清界限。
什么做人,什么嘗盡酸甜苦辣,什么一嘗情愛生死。這些,從這一刻起,皆與她無關。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好生修煉,增進修為。
她能如此想甚好,也省得無極再多費口舌。
不對,俗話說,師父領進來,往后是怎樣,還得看她自己。他總不能,把自己的修為渡給她吧?
修為?說起來,無極身上的不能叫修為,應該叫靈力。
靈體集天地靈氣而生,力量來自天地。所以,無極的無上修為,那是從一開始就具備的。
而靈音嘛,只能靠自己后天修行。從這點上講,他們的差別就很大。
還有,長生殿的主人就一個。自然,除了無極以外,其他都是聽喝的。也包括靈音。
冥帝自知無權要求無極。但他們臨走前,冥帝對無極說的那番話,還有他一副老夫父嫁女的姿態(tài),讓無極很是反感。
靈音既已非冥界生靈,那她往后如何,便也不關冥界的事。怎的被冥帝一說,感覺他好似會欺負她一般。
無極不知,這只是冥帝為試探他順口一說。冥帝相信自己的直覺,無極對靈音,絕非只有主仆這么簡單。
他不明說,因為他知道無極對這些男歡女愛并不了解。
一個連喜歡都不是何意的神,還敢奢望他去嘗試情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