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啟乘坐加快列車,不到三天,就已經(jīng)到了江陵。
戰(zhàn)備狀態(tài)時,軌道交通全線封鎖,只允許軍方使用,晝夜不停,向江陵郡運送人員、物資和糧草。
軍械、軍糧、軍靴、軍衣……
一旦離開江陵,就相當于進入了昭國和祝國的邊境,昭國的軌道并沒有修到那里,必須通過船只,從水路運輸。
正因為如此,以江陵為中轉站,數(shù)十萬計的物資隨著二十萬大軍向前線開拔。
楚啟帶著整套右丞相班底來到江陵郡后,在郡守的協(xié)助下,很快就接管了全郡的事宜,有條不紊地籌備著一切。
聽聞昭國丞相到來,許多官員、世家自然想要拜見。
江陵縣乃是昔日祝國王都,祝國三姓貴族中,有極多當時來不及逃跑的,全都投降了昭國。
雖說昭國寬容地接受了他們,令他們在地方上繁衍生息。
但剝奪了貴族的身份,奪走了他們大半的奴隸,令他們只能做個稱王稱霸的富家翁,始終令他們心懷不滿。
可對于楚啟這位王長子,眾人的心情更是復雜。
仍舊懷念祝國榮耀的人,想要親近他吧,對方卻是昭國的丞相;想向昭國表忠心的人,親近他吧,對方又是祝國的王長子。
這等情況下,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諷刺得是,在這等大半江陵郡官員、世家都心懷鬼胎的情況下,情勢反而詭異地控制住了。
畢竟,誰都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看見沒人敢接近楚啟,他們也不敢接近。
對于這等場景,楚啟卻安之若素。
辛勝帶著十萬大軍先開拔后,后續(xù)的十萬軍隊也即將到來,楚啟的工作稍微輕松了一點,就對左右說:“我想出門走走?!?p> 心腹、屬下與眷族們,立刻跟上,郡守和縣令們也跟隨。
曾經(jīng)的祝國王宮,已經(jīng)被改造成了昭國的離宮。
哪怕君王從來沒駕幸于此,也有白頭的宮人、寺人,打掃得平平整整,干干凈凈,此時卻充當了臨時的物資囤放和轉運之用。
楚啟站在離宮面前待了一會,眾人都擔心他想進去,卻見他搖了搖頭,又走到城郊,沉默地望著北方的山陵,靜坐了整整一天。
郡守的心腹一看這樣子,就說:“大人,您這些天內(nèi),最好少接觸安平君。”
“我也正有此意?!?p> 郡守何嘗不知,江陵北方,就是祝國歷代先王的王陵?
但在江陵被攻破的那一日,宗廟就被燒毀,王陵也被昭國的軍隊徹底推平,已經(jīng)覆滅在群山之中。
只有要錢不要命的盜墓賊,才敢繼續(xù)往里面鉆。
親眼見到這種場景,楚啟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來?
郡守可不愿意這種時候頂風口,次日就找了個公事上的理由,暫時不與楚啟見面,其他官員有學有樣。
一時間,江陵郡風氣一清,官員們都賣力肯干起來。
楚啟明知他們在躲自己,卻也不介意,饒有興趣地探訪祝國曾經(jīng)的一切。
王宮、王陵、宗廟、祭壇……
屬下們知曉他想看看故國的痕跡,心情又不算很好,就去打聽那種頗具野趣,不至于令人傷懷,卻又充滿祝國風俗的地方,這日就帶他到了一處巫廟面前。
廟內(nèi)香火鼎盛,不時有百姓進出,看見他們這隊人來了,卻忙不迭避讓。
“這是何地?”
心腹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相傳,黑帝有一名寵妃,每次黑帝出征都要她伴駕,結果不幸在此處香消玉殞。黑帝悲不自勝,為避免觸景生情,今生今世都不愿再踏上這片土地,便將此地封給自己的部將祝融?!?p> “寵妃魂魄有知,感念黑帝深情,發(fā)誓永遠守護這片土地?!?p> 說到這里,意識到所謂的“守護”并沒起到什么作用,心腹忙不迭補救:“但數(shù)百年來,都只是女子相信這等傳說,來此祭祀,不過是為了求得夫君恩寵。若非如此,這所巫廟也不至于保存這么久?!?p> 楚啟一聽,臉色就變了:“此乃民間淫祀。”
普通百姓,只有祭祀祖先的權力,豈能隨意祭祀別人?
但凡廟宇,也都該是政府設立,百姓這種不成文的山野巫廟算什么東西?
心腹忙道:“是極,是極?!?p> “拆了吧!”楚啟瞧上去似乎沒多少興趣,反倒有些厭煩,“你們?nèi)傩談耠x?!?p> 說罷,他望著眷族們,行了半禮:“還望諸位隨我前去,搗毀神像,拆除廟宇?!?p> 普通人對搗毀數(shù)百年的巫廟,哪怕是鄉(xiāng)野祭祀,還是有點畏懼的。但眷族們自然不怕,二話不說,就跟著楚啟進去了。
一踏入正殿,眾人就感覺到一股暖流,不由微微皺眉。
看樣子,這個廟宇還真有些邪乎。
廟宇中只有一個廟祝,是一名白發(fā)蒼蒼,滿面皺紋和斑點,牙齒掉光,已經(jīng)瞧不出年歲的老媼,正虔誠地供奉著前方的木制神像。
待到最后一個眷族踏入廟宇,正殿大門“砰”地一聲,突然合上!
為首的眷族瞧著不對,立刻拔刀,向大門砍去,奈何大門紋絲不動!
他目光一凜,指揮所有人:“爾等過來,齊齊撞門!”
眾人聽命,齊刷刷地走到門邊,開始用身體撞門,卻沒有看到,領隊悄悄退后幾步,手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綠色的光芒。
待到他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二十九名眷族,幾乎是不分先后,陸續(xù)癱倒在地,失去意識,手中的兵戈墜地,發(fā)出沉重的聲響。
“安平君,不,大公子?!鳖I隊收刀歸鞘,冷冷地說,“約定的事情,我已經(jīng)做到了?!?p> 他轉過頭,卻發(fā)現(xiàn),代表昭國丞相的外袍,已經(jīng)被楚啟扔在地上。
金紅色的鳳鳥冕服,在昏暗的空間中,熠熠生輝。
廟祝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楚啟站在她面前,平靜地說:“我是祝國第四十八代君王的嫡長子,楚啟?!?p> “你……”廟祝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聲音弱到幾不可聞,“……為什么……”
“我聽見了,有個聲音在呼喚我?!?p> 楚啟抬頭,望著高高在上,卻沒有任何面孔,顯得有些陰森可怖的女神像。
“在夢中,我看見了一只烈焰中翱翔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