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眷族的事情,殷姮便要告退。
殷長贏卻道:“阿姮,不妨再等等?!?p> 殷姮本就覺得,殷長贏縱容今晚的鬧劇發(fā)生,鐵定是有什么原因,但他沒說,她也就一直不問。
聽見故事還有后續(xù),殷姮不由露出好奇之色。
恰在此時,有寺人小跑著過來,對鄭高比了個手勢。
鄭高立刻道:“大王,國巫大人,李氏愿以一個秘密,換得生存之機(jī)?!?p> 殷姮一看他們這行云流水的配合,就知道自己又漏了什么情報(bào)。
她還在琢磨,祝國難道有什么隱藏的秘密,殷長贏已經(jīng)很自然地牽起她,含笑道:“就讓孤聽聽,仙人之秘吧!”
仙人?
殷姮一怔。
她隨殷長贏穿過長長的復(fù)道,來到一處僻靜的宮室,就見李氏已被眷族壓著,跪在地上,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殷長贏坐定之后,鄭高往前一步,故意用陰冷的聲音,拖長音調(diào):“李氏,你只有一次機(jī)會。”
“罪婦明白?!?p> 李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卻不敢有半點(diǎn)隱瞞,如實(shí)道:“十一年前,方士徐欒出海,遇到神女?!?p>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李氏卻深吸一口氣:“徐欒告訴罪婦,神女……是主動來見他的……”
殷姮見殷長贏面無表情,覆上他的手,擔(dān)憂地看著他。
她知道,在殷長贏心里,高杳關(guān)的莫名陷落,一直是一個結(jié)。
若不是這座雄關(guān)天險淪于敵手,先王也不會怒急攻心,病情加重,沒多久就帶著滿腔的不甘和惆悵,離開了人世。
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無可厚非,但超凡力量莫名介入,干涉普通人的戰(zhàn)爭,導(dǎo)致這等結(jié)果。不管是身為人子,還是身為太子,他都難以釋懷。
瞧見殷姮關(guān)切的目光,殷長贏沒說什么,只是反握住她的手,靜靜聽著李氏的講述。
“徐欒說,神女出現(xiàn)后,一句話都沒說。一股莫名的力量,已經(jīng)控制住了船上的所有人,他們很快就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燕國的邊境。徐欒的懷里,則多了一個盒子,冥冥之中有種聲音告訴他,里面是一柱香,以及香的用法?!?p> 李氏瑟縮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徐欒發(fā)現(xiàn),他明明還保持著清醒的意志,但在那一刻,他就像被迷了心竅一樣。先設(shè)法將自己遇到仙人的消息,透露給了燕國貴族,又傳回陳國?!?p> “陳國索要,燕國不肯放人?!崩钍险f到此處,語聲都有些發(fā)顫,“徐欒告訴他們,這是神女的指示,這炷香,必須用在高杳關(guān)。”
“陳王和燕王不信,想殺徐欒,奪走寶物,可誰也傷不了徐欒分毫?!?p> “徐欒恐懼無比,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被那個盒子控制了。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都不是他真正想做的。他本能地想把那個盒子扔掉,但盒子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就算他扔了,第二天也會重新出現(xiàn)在他手邊?!?p> “出于恐懼,徐欒只能硬著頭皮,在使者的護(hù)送下,來到高杳關(guān)前?!?p> “做完此事后,他心中極為害怕,就接受了祝王的邀請,來到祝國?!?p> “但祝王……身體有疾,又逐漸老邁,希望徐欒能再度去尋得仙人,求賜仙藥,令他長生不老,以解他無子、隱疾、垂老之危?!?p> 李氏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還是說:“罪婦當(dāng)時待字閨中,傾慕這位仙長,自愿為徐欒之妾。他卻道罪婦面相富貴,愿來日罪婦發(fā)達(dá),救他一命。故賜給罪婦一副藥,可催產(chǎn)八月之胎?!?p> 聽見上頭還是沒聲音,李氏一咬牙,索性道:“祝王諸多私事,皆是徐欒透露給罪婦的。若無徐欒應(yīng)和,罪婦也不至于有膽,敢犯下此等滔天大錯。”
殷姮思考了一下,才輕聲問:“大兄,我能單獨(dú)問她兩句話嗎?”
“可?!?p> 鄭高立刻使眼色,讓人把李氏壓到旁邊的宮室,殷姮緩緩走了進(jìn)去,所有人都退下。
就見殷姮走到李氏面前,輕輕將她扶了起來,看見她楚楚可憐的絕色面容上掛著淚珠,寫滿了惶恐,眼神卻透著一股冷靜和決絕,不由輕聲道:“坐吧,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放心,沒人知道?!?p> 李氏下意識地想擦臉,看見袖子滿面塵土,不免猶豫。
殷姮指尖輕輕一動,無形的風(fēng),拂過李氏的面龐。
“好啦!”
李氏從殷姮的眼睛里,看見干凈整潔的自己,眼眶一熱,默默低下頭。
兩人面對面跪坐,殷姮又操縱巫力,給李氏倒了杯茶,溫言道:“開始之前,我想先請問一下,您的名字?!?p> 李氏沉默了許久,才說:“娘親曾喚我阿雁。”
頓了一頓,她又補(bǔ)充道:“大雁的雁?!?p> 這是一個十分男性化的乳名,她一直很排斥,父親和兄長叫她“阿嫣”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嫣,多么好聽,一聽就知道是個美人;
雁,多么奇怪,別人還當(dāng)她是個假小子呢!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母親的苦衷。
母親希望她能像大雁一樣,展翅高飛,自由自在,而不是困在籠中,成為父親、兄長謀取權(quán)勢富貴的工具。
沒錯,李家家境確實(shí)富足,吃穿不愁,仆人伺候,可也僅僅是這樣了。
不能文,也不能武,做什么都是平平,怎么能出人頭地呢?
這個世間,從來就不缺打歪腦筋的人。
鄭女美貌,天下皆知,辛苦刺文秀,還不如倚門賣笑來錢快,自然就有很多女子或被動,或主動,加入這門古老營生。
若年華老去,僥幸沒事,又?jǐn)€了一筆錢,自然會想要找個良人,安穩(wěn)度日。
鄭人從來不嫌棄老婆以前做什么,只要有錢即可。
無數(shù)人眼巴巴等著娶這種“風(fēng)韻猶存的寡婦”,自帶嫁妝,一夜暴富。若能生個漂亮女兒,當(dāng)然更好。
李家就是如此。
當(dāng)然,一開始,他們的野心也沒那么大,頂多就是覺得,自己出了個小美人,等長成后,可以送給某位權(quán)臣當(dāng)小妾,從而攀關(guān)系。
偏偏李雁驚人的美貌開始展露時,天底下最強(qiáng)的兩個國家,新立的王后,竟都是以色侍人,從而上位的鄭女。
昭國宋姬,鄭國娼后。
這兩個成功例子,激勵無數(shù)美貌的女子,以及他們的家人,告訴她們,只要女人夠美,運(yùn)氣夠好,不管是歌姬,還是娼妓,都能當(dāng)一國之后,乃至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