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慰
清華教育中心所在的華陽大廈地處市區(qū)主干道旁,十層高的圓柱形樓房被各式各樣的教育培訓(xùn)中心,攝影、美容整形工作室所占據(jù)。
大廈平常人不多,可一到周末和寒暑假,樓里就會擠滿各個年齡段的學(xué)生。他們像蝸牛一樣背著碩大的書包,擠在狹小的電梯間內(nèi),興致勃勃地討論時下火爆的網(wǎng)絡(luò)游戲或是向同伴炫耀自己崇拜的明星偶像。
十一點(diǎn)半,教育中心的學(xué)生陸續(xù)下課。
“叮!”電梯到達(dá)一樓,門一開,學(xué)生們像沖出閘口的洪水似的涌了出來。
南北搶先擠出電梯,邊走邊把手里的卷子在臉前扇得嘩嘩作響。
她打小體質(zhì)就差,怕熱又怕冷,最受不了過夏天,因?yàn)樘炖淠芗右路?,可是天熱總不能不穿衣服。時值盛夏,人就算是站著不動也照樣熱得汗流浹背,更何況身處悶罐似的電梯轎廂了。
她被刺鼻的汗臭腳臭味兒熏得腦殼發(fā)暈,喉嚨芯兒癢癢的總想咳嗽。
華陽大廈的馬路邊??恐慌牌?,司機(jī)都是孩子家長,因?yàn)殡x家近,南北平常都是步行回家。
“北北!”
南北拿下?lián)踉陬~頭上的卷子,神情迷茫的朝路邊望去。
從一輛半新不舊的黑色轎車?yán)锵聛硪粋€人,正沖她揮手,“北北!這兒!”
爸爸!
南北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快步跑向路邊,“爸,你怎么來了呀?”
“來接我寶貝閨女呀?!标惣引R沖著女兒眨眨眼,擺手示意女兒上車。
南北拉開車門,一股沁人心脾的涼風(fēng)拂面而來,她驚呼一聲,迫不及待地跳上車,享受著久違的涼爽。
陳家齊被女兒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他搖搖頭,坐進(jìn)車?yán)铮澳咀幽?,怎么就你一個人?”
“她有事先走了。”
“哦?!标惣引R從后座拿起水壺遞給女兒,“渴了吧,快喝點(diǎn)。”
南北接過水壺,擰開蓋子一聞,眼睛頓時就瞇成一道縫,“桂花綠豆水,我的最愛!”
陳家齊捏了捏她的鼻子,“貪吃鬼兒?!?p> 南北哧哧笑著抱住陳家齊的胳膊,一邊晃一邊撒嬌:“爸,你對我最好了?!?p> 陳家齊撇撇嘴,去推南北,“算了吧,這話你好像說得太多了?!?p> “真的!我向你保證,我最愛你了,真的爸,你別不信啊,要是你和我媽離婚,我肯定跟著你。”南北裝模作樣地說。
陳家齊的手顫了顫,車鑰匙擰到一半?yún)s像是脫力似的再也使不上勁兒。
而南北半天沒等到回聲,覺得詫異就去看陳家齊,“爸!”
陳家齊醒過神,轉(zhuǎn)頭瞪了南北一眼,“又胡說八道,哪有做人子女的盼著父母離婚的?!?p> 南北吐吐舌尖,沖著陳家齊扮個鬼臉,“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你和我媽感情那么好,是我一句話就能拆散的?”
陳家齊看看她,沒有接話,他發(fā)動汽車,然后對南北說:“想吃什么,爸爸請客?!?p> 南北一邊喝水一邊問:“吃什么都可以嗎?”
“當(dāng)然。不過讓爸爸猜一猜,你最想吃什么。”
“好啊,你說?!?p> “咱們同時說?!?p> “行。”南北直起腰,眼神亮亮地看著陳家齊,“我數(shù)一二三,一、二、三!”
“火鍋!”
“火鍋!”
父女倆聲音重合,后又同時哈哈大笑。
的確,沒有人比陳家齊更了解南北的飲食喜好了,他的女兒,平生兩大愛,一愛吃他做的飯菜,二愛吃火鍋。
南北對番茄火鍋的熱愛,就像是四川人離不開辣椒,山西人離不開陳醋一樣,那種根深蒂固的喜愛,早已成為一種與生俱來的習(xí)慣。
因?yàn)樽蛲淼氖履媳鼻榫w不佳,陳家齊特意接她來吃火鍋,想安慰安慰女兒。
一路順暢到了市里著名的重慶火鍋店,服務(wù)員把父女二人帶到預(yù)定的包廂,之后,便是點(diǎn)菜,上菜,大快朵頤。
陳家齊大部分時間都在給南北下菜,夾菜,看著女兒吃得歡實(shí),他的臉上也一直掛著笑容。
南北吃了幾口,忽然放下筷子,表情嚴(yán)肅地說:“陳家齊同志,你犯錯誤了?!?p> 陳家齊夾起一筷子煮好的羊肉,放進(jìn)南北的盤子里,“哦?是嗎?”
“什么叫是嗎!家庭聚會你居然把咱家的重量級人物給忘了,你知道后果有多嚴(yán)重嗎?”南北夾起盤子里顏色誘人的羊肉片,一邊咀嚼一邊數(shù)落陳家齊。
陳家齊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是挺嚴(yán)重?!?p> “是吧,我媽那人,她平常黏你黏得像502膠一樣,你晚回來幾分鐘,她都能跑小區(qū)門口去等你,你說咱倆來吃獨(dú)食兒,她……”南北頓住,張大嘴,把陳家齊夾過來的羊肉塞進(jìn)嘴里。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标惣引R收回光溜溜的筷子,笑罵道:“喂不熟的狼娃兒,凈想著你媽了。”
“我沒有……”
陳家齊笑著說:“行了,別跟我這兒演戲了,你跟你媽親,我又不會吃醋。”
他夾起油豆皮放進(jìn)冒泡的鍋里,瞅著兩腮鼓鼓的南北,解釋說:“你媽和沙拉阿姨有約。”
原來是和沙拉阿姨出去了啊。
她就說嘛,凡事都愛摻和的媽媽怎么沒來湊熱鬧。
南北笑了笑,放開肚皮吃了起來。
朔陽市春天百貨,南燕和沙拉慢悠悠的在女裝區(qū)閑逛。
“你不能再縱容木子了,她現(xiàn)在是高中生,不是小學(xué)生,噯,我這樣講也不對,現(xiàn)在小學(xué)生抓得才叫一個緊呢,你是不知道,我們小區(qū)很多家長,孩子才上小學(xué)就報各種班,什么數(shù)學(xué)、英語、作文、畫畫、鋼琴、舞蹈、書法,好像自家孩子少上一樣,就比別家孩子笨了,家長聚在一起聊天,比的也是孩子上了多少個特長班。”南燕從衣架上拿起一條黑色連衣裙,在身前比了比,“怎么樣?”
沙拉摸著下巴打量著短發(fā)俏麗的南燕,笑著搖頭,“不適合你。”
南燕把裙子掛回去,撥拉著旁邊的衣服繼續(xù)說:“人家小學(xué)生都拼了命的努力,生怕掉隊(duì),我們的孩子卻還滿腦子明星,滿腦子日漫能行嗎?不是我說你,你和李和光就是太慣木子了,從小由著她的心性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長大了……”
話音未落南燕的手機(jī)響了,她意猶未盡地舔舔干燥的嘴唇,掏出手機(jī)一看,不禁微微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