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的門房看著情形不對,上來攔人,“站住,里面是學堂,你是哪里來的?找誰?”
“找林夫子?!?p> “林夫子在上課。你等下學了再來。”
“我就是現(xiàn)在找他,你閃開?!蓖夤f著,把半掩的學堂大門狠狠推開,大聲到:“林夫子,你給我出來?!?p> 這一嗓子,不僅僅學堂里聽得見,就是周邊店鋪都聽得清清楚楚,連斜對面嚴大夫都給喊了出來。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站在邊上看著學堂。
林夫子聽到聲音走了出來,沉聲問道,“誰找我?等我下學再說。”
“下學?我來找你要人,我家二郎人呢?”
“你家二郎?你家二郎是誰?”
“王明之,昨天在你這上課,中午飯都沒吃人就走丟了?!?p> “你是不是有病,王明之不是昨天下午就找到了,在家呢。”
“我沒見到,他是在學堂走丟的,我來問你要人?!蓖夤暮鷶囆U纏也是挺讓人頭疼的,“林夫子,我告訴你,昨天二郎走丟后,從昨天到今天,你身為夫子,問都不問一聲。你還為人師表,我看你讀的書都被你吃了吧。我昨天就在城里報了官,走,去城里衙門理論?!?p> 外公扯了虎皮當大旗,先嚇唬起人來。
“你怎么不講道理,你家二郎在課堂搗蛋,我讓他罰站,那是天經地義。他自己一個人跑了,與我何干?!绷址蜃佑矚獾恼f道,周邊的人越圍越多,學堂里許多孩子都跑了出來,擠在一起偷偷往這邊看。
“我不講道理。你還夫子,你會教書么?臥冰求鯉,我家二郎問你哪里問錯了?大冬天結冰,你倒是把自己脫光了試試,你臥到冰上,不用鯉魚自己跳上來。只要你能把冰給我化出個洞,我讓二郎來給你磕頭認錯。”外公哪里會跟林夫子講道理。他的話音一落,周邊的人群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無理取鬧,簡直有辱斯文?!?p> 外公怎么會讓林夫子繼續(xù)說下去,直接打斷,“你解釋不了,是你沒本事,沒本事就別來當夫子誤人子弟。你還敢讓我家二郎給你打扇,我家二郎是交了束脩來讀書的,不是來給你當奴才的。就你這德性,還好意思當夫子。今天學生都沒來上課,問也不問一聲。昨天丟了我家二郎,明天再丟一個,后天再丟一個。這個學堂直接關門算了。我告訴你,姓林的,今兒不跟我說清楚,你就別想再做夫子。”
“孔夫子云,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讓二郎幫我干點活,算是什么大事?!绷址蜃痈静毁I賬。
“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舅舅的聲音插了出來,“林夫子,你還考上了秀才。這句原文你不會背么?這句話的意思說的是讓弟子幫你干活么?最后一句被你吃了,孔夫子在問你,這事就是對的,就是孝順的么?這是句問句,你難道不知道這句話怎么解釋。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曲解圣人文字,斷章取義,只取半句。這就是你做夫子的應有之義?”
說起孔子文章,外公是不行,但是舅舅好歹也是考進前十的秀才,直接懟林夫子那是綽綽有余。林夫子當即被噎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原文。
“你又是誰?也敢解釋圣人文章。”
“我是王明之的長輩,不巧,今年剛考上秀才,若是想要辯辯經義,倒是可以奉陪?!?p> “陪什么陪,你雖然比不上文曲星神童,好歹也考進了前十,跟個沒品的人論什么經,你不嫌棄丟人,我嫌棄你丟了爹了臉?!?p> 這話把林夫子氣的臉都青了。眼見這事情越鬧越大,今天學堂里的課,林夫子是別想上了。
“朱三爺,朱三爺,消消氣,消消氣,有話慢慢說?!闭f話的是出云鎮(zhèn)的鎮(zhèn)長,這里的事情越鬧越大,自然有人報給鎮(zhèn)長。本來鎮(zhèn)長也就是來看看,不準備出面,可一眼他就看到了朱三爺,這個紈绔子弟在平安城認識的人不少。主要人家兒子還爭氣,考了秀才前十不說,聽說還拜了個致仕回來的大官當老師,這前程是明晃晃的。
“鎮(zhèn)長,你看看,你看看。這學堂里是誰都能來撒野?!蓖夤€沒說話,林夫子倒開始告起狀來。
“撒野,你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我讓你去衙門撒野?!蓖夤挪粫逻@些。
“鎮(zhèn)長,你請的這位夫子,到底是師從何人?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解惑不成,大棒舞之,不知是哪位夫子的真?zhèn)??!?p> “朱公子,朱公子,不要和林夫子一般見識?!辨?zhèn)長還能說什么,趕緊先安撫了在說。
“還請朱三爺、朱公子給鄙人個薄面,我們里面說,里面說,外面這么多人也實在是不好看?!?p> “好吧,鎮(zhèn)長這么說,我們就進去說?!蓖夤彩且姾镁褪眨膊缓煤玩?zhèn)長擺臉色,女婿、女兒都還要在鎮(zhèn)子上生活呢。
林夫子,看到鎮(zhèn)長那有些諂媚的神情,突然意識到,這王明之家好像不是他以為的鎮(zhèn)上賣酒商家那么簡單,這是王家的什么人呢?被罵了半天,他居然連這是王明之的哪個長輩都沒搞明白。
到了學堂里屋子里坐定,外公就把昨天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后對鎮(zhèn)長說:“鎮(zhèn)長,你請的這個夫子實在迂腐,還就會滿嘴的子曰子曰,子曾經曰過,結果,連子曰點什么都不知道。我家二郎才六歲多,不過上了半年多學,問點問題,你做夫子的解釋不來,就會打板子,罰站,還敢讓他自己走。這孩子被他趕走了,他作為夫子,居然不聞不問,今天還若無其事的上課,這就是道德敗壞了。這口氣我是咽不下去,讓他跟我去衙門說話,我倒要問問平安城的學政大人,是如何讓這種人考上秀才,還做夫子來誤人子弟?!?p> 鎮(zhèn)長趕緊打圓場,“朱三爺,沒這么嚴重。就是這個夫子資歷有點淺,教孩子有點吃力,但是心還是好的,好的。鎮(zhèn)上那么點大的地方,昨天王掌柜借人找人,到了晚飯前就說找到了,這夫子不就知道了。真不是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