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夏,從澳洲飛往U市的航班上,夕韶一上飛機就開始補覺。睡了好幾個小時醒來之后百無聊賴,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翻閱起來。
空姐推著餐車經(jīng)過分發(fā)飲料,夕韶要了一杯果汁。她一手端起果汁正要喝,突然腿上傳來一陣熱燙,驚得她差點大呼出聲。
“Oh, sorry!”鄰座的中年女士慌忙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剛才一不小心把咖啡推倒了。真是抱歉!”一邊道歉,一邊拿出紙巾要幫夕韶擦拭。
原來是這位女士剛點了一杯熱咖啡放在小桌板上,哪知一不留神,手一碰,咖啡正好倒在了夕韶的腿上。
夕韶下意識想說“沒關(guān)系”,可是皮膚上那股如火燒般的灼燙實在讓她說不出口。她身上沒帶紙巾,忍著疼意,也顧不上跟那女士客氣,接過紙巾便去擦腿上的咖啡水漬。
她穿的是及膝連衣裙,稍稍掀開裙擺,便能看見白皙的皮膚上紅了一大片。
那位女士看見了,很是歉疚,連忙拿出錢包,掏出幾張大鈔遞到夕韶面前:“實在抱歉,我下了飛機可能沒時間陪你去醫(yī)院,這些就當醫(yī)藥費吧,不知道夠不夠,但我只有這么多現(xiàn)金了。不如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不夠的話,你再給我打電話,我給你轉(zhuǎn)賬。我叫杜敏如,手機號是……”
她說了自己的手機號,可夕韶只想著揉腿,哪里有心思記她的號碼,現(xiàn)在飛機還沒降落,手機不能開機,又沒有紙筆,就算這會兒記住了,等到下了飛機估計也忘了。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這位杜女士這么有誠意,不是那種嘴上說著道歉,心里卻一點醫(yī)藥費都不愿意出的人。一時間,也不打算過多計較了,看了看杜女士手里的鈔票道:“只是燙紅了一片,沒有脫皮,買點藥膏擦擦就行了,用不了這么多錢?!?p> 她覺得,買兩瓶好點的外傷藥膏,頂多幾十塊一百塊也夠了,她沒想一分不要,但也不想讓別人當冤大頭。
“不行,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皮下神經(jīng),還是去醫(yī)院看看的好?!倍琶羧绨彦X往夕韶懷里一塞,“這些你拿著,不然我過意不去。女孩子的腿多重要啊,尤其是夏天,還得穿裙子呢,留了疤可不好?!?p> 夕韶看著懷里的鈔票,聽著耳旁細細的念叨,忽然有一種聽自己母親嘮叨的感覺。
“收您這么多錢,我心里也過意不去?!毕ι亓粝乱粡堃话俚?,其余的都還給杜敏如,“您的歉意我收下了,咱們各退一步吧?!?p> 杜敏如聽了有點訝異地挑了挑眉,笑道:“好,那就各退一步。誒,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夕韶。夕陽的夕,韶光的韶?!?p> 杜敏如聽了,悠悠念道:“‘夕陽無限好’,‘留得韶光住’。好名字?!?p> 夕韶還從未聽人這么解讀過自己的名字,不禁側(cè)頭打量了杜敏如一眼。方才她沒細看,此刻才發(fā)現(xiàn)這位杜女士看起來四十來歲,五官精致,笑容溫暖,想來年輕時必定是位大美人,如今在她同齡人中也是很優(yōu)雅端莊的。
收回目光,她依舊輕輕地揉著腿,忽然有人從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夕韶,剛才怎么了?”
是坐在后面的同事湯棋。
夕韶轉(zhuǎn)頭一看,見湯棋正睡眼惺忪,便說道:“沒什么,你接著睡吧?!?p> “哦?!睖鍎偛怕牭角芭诺穆曧懕阈蚜耍F(xiàn)在聽夕韶說沒事,就沒再多問,帶上眼罩繼續(xù)休息。
三個小時后,飛機平穩(wěn)地降落在U市南區(qū)國際機場。
取完行李,湯棋和夕韶道別:“我爸來接我了,那我先走了啊,下周見?!?p> “嗯,拜拜?!毕ι爻龘]揮手,往路邊去打的回家。
正走著,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喚她:“夕小姐?!?p> 夕韶轉(zhuǎn)過身一看,杜敏如正朝她招手,與幾位外國人一起推著行李往她這邊走來。
“杜女士?!毕ι乇疽詾樵陲w機上發(fā)生的偶然事件解決了,下了飛機大家便是陌生人,沒想到她還會過來找自己。
“夕小姐,”杜敏如低頭看向夕韶的膝蓋處,“你的腿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好多了,也不疼了?!毕ι刂鴮嵤堑谝淮斡鲆娺@么主動熱情的“肇事者”,讓她這個慢熱的人都有點不知所措。
杜敏如朝路旁一處指了指:“正好我兒子開車來接我,你和我們一起走吧,去醫(yī)院檢查一下?!?p> 說話間,她所指的方向,一輛奔馳七座商務(wù)車上先后下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從駕駛室出來,將與她隨行的三個外國人安排進車里;另一個則徑直向她和夕韶這邊走來。
夕韶連連擺手:“不用了,謝謝,我自己打車就行?!?p> “這里要打車的人這么多,還不定得等到什么時候呢?天這么熱,多難受啊。難不成你害怕我們是壞人?”杜敏如笑道。
“沒有。”夕韶有點尷尬地笑了笑,她只是覺得自己對他們而言可以說是陌生人,不方便坐他們的車??扇思艺f的也是事實,不僅眼前不好打車,網(wǎng)上也一時半會兒約不到車。
“既然沒把我當壞人,那就一起走吧。”杜敏如說罷伸手去幫夕韶拉行李箱。
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從旁邊傳來:“媽,怎么了?”
夕韶側(cè)頭一看,是剛剛走過來的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正一邊拉過杜敏如的行李箱,一邊面向著自己像是在詢問情況。
杜敏如忙把夕韶的行李箱推到那男人身邊:“來,叡忱,你幫夕小姐拉著行李?!?p> 夕韶一聽,越發(fā)覺得尷尬了:“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p> 順便暗中打量了一眼這位名叫“叡忱”的男人,只見他臉上戴了一副很大的深褐色太陽鏡,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他此刻眼里是什么神情。他有著健康膚色,鼻梁高挺,紅唇稍薄,唇角還自然微微上翹。
看他這下半邊臉,夕韶覺得好像有點熟悉,不過一時也沒太細想。
她估計他應該不會幫自己拉行李,畢竟他們兩個素不相識,誰知下一刻她就愣住了:他居然二話沒說順手拽著她行李箱的拉桿就走了!
這對母子都這么熱心腸的嗎?夕韶愣了愣。既然行李都被拉走了,她也不再客氣了,跟著他們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可也巧了,他們的車是七座商務(wù)車,算上夕韶,也正好一共七個人,不多不少。
為了方便下車,夕韶坐在了靠右邊車門的位置,她的左邊便是剛才那位幫她拉行李的男人。與熱心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她一時有點無措,不自覺地側(cè)臉望向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