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沐清就已經(jīng)開始慢慢回復(fù)記憶,知道自己和白永年這小子是很鐵的街坊死黨,鼻尖上這一門板更是讓她想起來了,
“白大小姐”不僅怕胖貓熊,除了馬廄里他自已養(yǎng)的馬駒,但凡是長毛的,哪怕是個饅頭,他也能躲得遠遠的!
不長毛的,腿太多了也不行,沒有腿只有鱗片的,他更受不了,總之就是十分矯情,半點兒也配不上他那張飛揚跋扈的英俊臉蛋。
白永年還沒緩過勁來,就看見沐清輕車熟路的從墻頭上翻了進來,后跟進來的,還有那只會爬樹的大胖熊!
他下意識的全身戒備僵直了身體,臉皮繃得已經(jīng)快能敲鼓了。
沐清一看白永年這副像是被人欺負了的委屈模樣,突然覺得這一路上的風餐露宿,似乎也沒有那么糟糕辛苦,故意說道:
“白大小姐,你別這么矜持,門外還有幾位朋友等著開門呢!”
“你你你、你個臭小子,真的會說話了?我就知道,你一張嘴就能招人煩,你領(lǐng)的這這這這是個什么東西?”
白永年聽說門外還有人,只得靠著墻根往一邊挪了挪屁股,讓出門口,
沐清邊開門邊睨著他答道:
“沒見識!這可是上古的噬鐵神獸,比你值錢!”
兩扇木門重新拉開,鐘逸塵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立在門外,干凈清澈的眸瞳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天下佳山水,家園如詩畫,江南這個地方總是讓人十分喜歡!”
普洱也知道自己進了別人家的院子,完全收斂起了往日的嬌憨,耷眉掃眼的跟著沐清,直到另外一位佳公子穿過廳廊,從書房里快步跑過來時,普洱兩只黑亮眼睛才頓時“光彩照人”起來,
“好飄逸的一根大竹子?。《艺鲃映约罕紒?....”
沐清回身看時,身穿一襲青衣儒衫的伯安,連手里的書都忘記放下,就跑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肩頭,笑著埋怨道:
“你還知道回來???可算是回來了,我不過是去徐家讀了兩個月的書,回來你就不見了,知道你走了多久嗎?”
沐清低下頭,伯安是王夫子的長子,從沐清來到王家起,雖不允許踏出王家半步,但因為有這個人,把她當自己的親弟弟般看待,一切都變得不那么難熬!誰能想到臨走前,沐清其實根本不記得他!
此刻沐清心中默想,“我怎會不知,兩年零三個月,現(xiàn)在說自己后來歸心似箭,怕是沒人會信吧!”
白永年看那胖花熊雖然長得膀大腰粗,但性子乖巧,剛松了半口氣,就看見一個高大的漢子領(lǐng)著一條威風的灰犬走了進來,頓時覺得腿上沒了力氣,渾身上下只有舌頭還算利索,只能靠罵沐清來壯壯膽兒,
“臭小子你少在伯安面前裝模作樣的,我還不知道你,前腳剛一出門,后腳就能把家門都給忘了?”
沐清第一次勾起嘴角,淡淡的沒人發(fā)現(xiàn),就連聲音也放慢了許多,
“怎么會,我就算是腦子壞了,眼睛瞎了,聞著你的臭脾氣,也能找著家......”
這話很有效果,白大小姐立馬不說話了,一抬頭擰巴著僵硬的脖子,一路朝廚房那邊躲過去了,進去后還“假傳圣旨”的說道,王老爺今早囑咐過,晚飯要多加一道“干菜肉”。
晚飯時,鐘逸塵第一次見沐清偷喝了兩杯小酒,沒過多一會兒,那只貓崽子居然像只布口袋一樣,掛在王老爺子的脖子上,硬將自己的錢袋往老爺子懷里塞,氣得王老爺子戳著她的腦門笑罵道:
“小崽子,你給我下來,翅膀硬了,敢不告而別,拿幾個小錢兒就想賄賂你阿公,自個兒收好了,不然看我今天不揍哭你!”
沐清三蹦一跳圍著老爺子轉(zhuǎn)圈跑開,頗有點要上房揭瓦的意思!
一旁的鐘逸塵看得饒有興致,“醉后本真,這丫頭原來也是個性情歡脫的?怎么平時天天頂著張要債臉,難看的很!”
伯安看在眼里不經(jīng)意間搖頭輕笑,對身邊的樗蘇公子說道:
“沐清小時候偷喝爺爺?shù)臈蠲肪坪螅彩沁@幅模樣,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p> 鐘逸塵微微點頭,默默在心底記上一筆,“今后,不能給這丫頭喝酒……”
狀元公還沒有回來,喜報已經(jīng)如期送到,第二天上午,王家老宅就擠滿了前來道賀的相親鄰里,“尺絹,野稚,水鴨......”
沐清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收/禮收到手軟,按照老爺子的囑咐,她將禮單仔細記了下來,好過些日子再去回禮。
王老爺子在人前倒是裝得淡定得很,只有在沐清面前,一天之中,他大概翻看了二十幾遍先父大人最愛的那側(cè)書卷,并且義正言辭的“威脅”小沐清,不準她告訴別人自己偷哭的事兒。
沐清點頭答應(yīng)的痛快,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今后一定會盡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橫著走路的念頭,絕不給王伯父丟臉。
弄得王老爺子頓時破涕為笑,順手拎起一只竹笛就把她給攆了出去。
本是歡天喜地的一天,總有些不速之客前來敗興……
沐清看到沐家嬸娘領(lǐng)著一個小丫頭,鬼鬼祟祟躲在人群里的時候,心里一陣冷笑,
“我還沒找她算賬,她倒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沐家嬸娘如今早悔得腸子也青了,白永年那個豬腦子,故意走漏了消息,說沐大夫的小孫子上蜀山拜師去了,臨走還給王夫子留下一大筆銀錢,將來學(xué)成歸后,必定也能成為像沐先生那樣超凡于世的高人!
早知如此,就該將那小子好好的哄住,用豬油蒙了他的心,先把銀子全弄到手再說!
沐家嬸娘老老實實的在那兒察言觀色,今日不同往時,這里現(xiàn)在可是狀元公的家,就連沐清身邊,也多了位極好看的公子哥兒,看那通身的氣派,一準兒是京城里富貴人家的子弟!
她一直等到賓客漸少,王老爺子出來,才拎著手里的小丫頭,訕訕走了過來,一臉笑容再真誠不過,
“給王老夫子道喜了!”
王天敘老爺子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赤腳大仙的遠房親戚,有些意外的點頭相應(yīng),看著她背后怯生生的小丫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聽那婦人說道:
“今日府上大喜,我們也都過來沾沾喜氣,這不,我特意把蕓娘也帶來了,請王老夫子過過目?!?p> 王天敘心說什么暈爹暈?zāi)锏?,和我一個老頭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沐清默默端過一碗茶,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這孩子與沐哥兒同歲,沐老先生在的時候,就同我提起過,將來等沐哥兒長大了,討蕓娘回去當媳婦,如今沐先生不在,這事兒還得您老人家做主,蕓娘過來,先見過阿公!”
“哐當”,沐清表面上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只有鐘逸塵聽到她把牙齒磕在了茶碗上,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王老爺子直接傻眼,趕緊阻攔道:“老夫我并未聽說過此事,何況沐清尚且年幼,縱是將來要娶,也不必早早把蕓娘送過來?!?p> 那婦人嘆了口氣,很是認同老爺子的說法,點頭道:
“正是您老人家說的這個理兒,所以我才早早把蕓娘領(lǐng)過來了,好把這件親事訂了,我們也好安心在家給沐哥兒養(yǎng)媳婦。”
沐清一下聽明白了,“今天是王宅光耀門楣的好日子,誰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她翻臉,一番含糊其辭順水推舟下來,先用蕓娘套些童養(yǎng)媳錢,在蕓娘出嫁前,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在給自己養(yǎng)媳婦,自己得先領(lǐng)情,后領(lǐng)人,領(lǐng)人之后,這輩子都和她們牽扯不清……”
好精明的一副算盤!
沐清冷冷的看著蕓娘,她知道她,
家里最小的幺妹兒,自然也最討人嫌。
沐清放下茶碗,看到對面的白永年正沖著自己壞笑,立馬覺得心頭一松,舒展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