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秦雙算是半瞇著眼睛騎車上學(xué)的,剛好趕上下雨,她一手撐傘,一手穩(wěn)住車頭,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從車上摔下去的可能。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并沒有減輕多少倦意,如此萎靡不振,開學(xué)至今對她來說還是頭一次,而這一切都緣于昨晚桃子的“大鬧天宮”。
自從十一假期表弟在孫攀家見過沈佳的金毛之后,就一直吵嚷著要養(yǎng)狗。平日里小姑和姑父雙雙上班,自然沒精力再養(yǎng)寵物,并且他們覺得這只是一個五歲半孩子的三分鐘熱度,就跟每新出個玩具,兒子都會吵著要買一樣。然而這次桃子卻執(zhí)拗的很,天天念叨不說,還保證要是家里添個小狗,自己會全權(quán)對它負(fù)責(zé),絕對不讓爸爸媽媽操心。
為了打消桃子的念頭,昨天上午考完試,下午秦雙專程帶他去了沈佳家,她的初衷是想讓桃子親眼看看養(yǎng)一只狗是件多么勞心勞肺的事。不想桃子打從進(jìn)門起就有模有樣的考察起來,還拿著小本子認(rèn)真做筆記。他巴巴的跟在沈佳后面,問小狗吃什么,住在哪,要打針嗎,一天拉幾次臭,白天可以自己在家嗎,晚上要帶它出去玩到幾點(diǎn),半夜會叫嗎,周末可以坐車跟自己去姥姥家嗎,會不會暈車……事無巨細(xì),聽得秦雙差點(diǎn)吐血。
眼看勢頭不對,秦雙趕忙沖沈佳使眼色,說起狗生病的事。桃子便認(rèn)真地翻過一頁,又纏著沈佳問附近的狗狗醫(yī)院在哪,他們吃藥會哭嗎。沈佳看桃子喜歡的不行,便提出讓金毛去他家寄養(yǎng)幾天,悄悄對秦雙說:“養(yǎng)幾天就煩了,小孩子總是沒耐性?!?p> 桃子卻不領(lǐng)情,腮幫子一鼓一鼓:“不行。阿金是你的狗寶寶,我也要有自己的狗寶寶,而且我一定不會把我的小狗送到別人家住,他們會害怕的?!?p> 導(dǎo)火索就這么被引爆了,桃子下了十二分的決心,回家后堅決要去寵物店買狗,飯也不吃,澡也不洗,躺在地上撒潑。小姑和秦雙怎么哄也不行,氣的姑父把他胖揍一頓,小家伙即使挨了教訓(xùn),仍然含著眼淚,可憐巴巴道:“你們打死我我也要養(yǎng)狗?!?p> 秦雙又打了個哈欠,她已經(jīng)騎到校門口,于是跳下車,推著車子朝里走。
“好煩啊下雨?!彼仡^看見褲腿上的泥點(diǎn),“車子上濺得也是。”
車棚的自行車插得歪七扭八,大家都想停得靠里些,以至于早來的車已經(jīng)被完全堵死。秦雙逐一看過,在一輛車前停住腳,眼睛一亮,心里默念了一句不是吧。
一亮嶄新的自行車,在遭雨水突襲的一眾“泥腿子”里煞是搶眼。她把旁邊的車子向外挪了挪,勉強(qiáng)騰出一個空位,將自己的車塞進(jìn)去。撐著傘蹲在旁邊,將那新車從頭到尾瞧了個遍,得出結(jié)論:沒錯!就是我同桌的車。
“備考備的我連車都顧不上擦,考完要是能留一班,老娘就買輛新的。”耳畔響起月考前同桌的話。
秦雙瞪大眼:“不會吧,買了輛一模一樣的?”
“喂!你裝什么蘑菇?!睏钋嗤h(yuǎn)遠(yuǎn)看見同桌的傘,小跑幾步過來。
秦雙把傘移開,站起身指了指:“你的?”
“哪能呢,這是輛新車哎,我的你又不是沒見過?!睏钋嗤沉艘谎蹟[擺手,沖著遠(yuǎn)處停車的周霈喊,“你順便看看超人把我車停哪了?!?p> “我以為你買了輛一模一樣的,這的確是你能干出來的事。”
“唉?唉?唉?”楊青彤從那輛新車座里抽出一塊抹布,“這就是老娘的車!”
秦雙看著抹布角上拿油印筆描出來的TONG,應(yīng)該是被專門洗過,那串黑色英文字母明顯淺了些。
“可以啊超人,還有這手藝。”楊青彤連連贊嘆,順便對秦雙解釋,“昨天把車借他了,用完居然擦這么干凈,夠意思!”
“那你怎么回去的,你家公交那么難等?!?p> “班長捎回去的。”楊青彤指了指遠(yuǎn)處的人,示意早上也是搭順車來的,“昨兒考完老師留你干嘛,不會幫忙判卷子吧,你看見我的沒。”
“想什么呢,是作文比賽。昨天召集所有報名的人開大會,按班級發(fā)了作文素材,從這周起下午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還要去培訓(xùn)。”
“這么專業(yè),報名人多嗎?”
“還好吧,看著能湊夠兩個考場?!?p> 周霈走過來:“聽說初賽過了還要區(qū)賽,區(qū)賽取上名次的話,寒假會組織去參加冬令營?!?p> “冬令營?”兩個女生異口同聲。
“是的,聽郝老師說六大校聯(lián)合拓展,反正聲勢浩大?!?p> “早知道我也報了,只有高一的參賽嗎?”
“理論上是全校性的活動,高二的估計只有文科班和播音組的幾個文筆好的會參加,高三的時間寶貴,估計沒人愿意去分心?!敝荟治?。
“你怎么沒報啊。”秦雙問他。
“我?寒假我打算去日本呢,怕一舉高中打亂計劃?!?p> “屁嘞。上次作文互評我拿的是你的吧,用‘豆蔻年華’追憶自己的年少時光,班長你確定這水平能高中哦?”楊青彤揭老底。
“原來在我本子上批注‘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的人是楊大師,都是無記名作文紙,你怎么就知道拿的那份是我的?”
“你的字要再好看點(diǎn),我可能真就認(rèn)不出了?!?p> 三人笑哈哈走進(jìn)教室,于人超正提著一大袋梨子朝外走。
“早?!睏钋嗤?dāng)r在他面前,“謝謝啊?!?p> 于人超撓撓頭,憨笑道:“順手的事。”
“那你也給我順個手?”周霈從袋子里摸出一個梨,“你這技術(shù),跟拋光打蠟似的?!?p> “對啊,我蹲著觀察了半天,還以為她買了新車?!?p> 于人超被夸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這我們老家自己種的雪花梨,我洗洗去,一會兒你們嘗嘗。”
他走了兩步,回過頭指著周霈咬了一口的果子:“打過藥,別怪我沒提醒你。”
吃過早飯回來,秦雙看著作文素材發(fā)愣。她之所以知道孫攀參加作文比賽,并非昨日開會時碰見,而是在點(diǎn)名時聽見了名字。不參會的后果就是不給發(fā)作文素材以及本周培訓(xùn)的聽課證。
她倆已經(jīng)不和孫攀卷卷一起吃早飯了,不同班互相等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秦雙本想今早吃飯要是能碰見就問問他,但最終沒能如愿。如果不是刻意約好,想在人頭攢動的食堂里偶遇,簡直比擰開一個“再來一瓶”還要難。
“隨便報的吧,畢竟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鼻仉p心想,“不喜歡學(xué)習(xí),喜歡什么呢?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寫作文吧?!?p> “你發(fā)啥呆。”楊青彤遞過來一顆大梨子,“我怕超人洗不干凈,剛又去洗了洗。”
秦雙接過來咬了一口,對著同桌連連點(diǎn)頭,楊青彤也是如此,一口未咽,又連塞幾口,嘴巴里咔嚓咔嚓的。
“孫攀報作文比賽了,好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愛寫寫畫畫,語文習(xí)題冊上滿是歌詞,據(jù)說還干過考試濫竽充數(shù)作文紙上寫歌詞的事兒,氣的他們語文老師把卷子都撕了。”
“歌詞?”
“嗯,這么說倒是和你一個愛好啊,這確實是一個可以發(fā)家致富的興趣愛好。”
“還發(fā)家致富,抄歌詞而已,又不是填詞。”
“笨!要么怎么人家賺了你沒有,變通變通寫情書嘛,潘安的代筆還是小有名氣的。他唱歌也不賴,就比我差那么一丟丟,可惜金嗓難開,我們誰也沒聽過。”
“那你怎么知道他唱得好。”
“聽卷卷說的,我估計他也沒聽過,八成聽可頌姐說的。”楊青彤對上同桌疑問的眼神,啃了一口梨子道,“潘安他小叔家的姐姐,他小學(xué)時在他叔叔家住過一段日子,他們姐弟倆關(guān)系很好的。咦,如此說來你倆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楊青彤看她若有所思,便問道:“對了,你為什么從來不喊潘安這名啊,我看你叫卷卷都挺順的?!?p> “潘安,這也太……”秦雙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我叫不出口。”
“太怎么,太唇紅齒白啦?不過要論膚色,他還真對不住花縣令的名號?!?p> 秦雙笑著擺手:“太騷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