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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詩

第七章 姐妹

啄木詩 甘秀蘭 4697 2019-08-28 14:35:29

  宴會結(jié)束,乘著馬車在回家的路上。

  張仲思問纖纖:“上學(xué)開心嗎?”

  “就那樣吧!也沒什么可開心的。”

  仲思嘆惜這妹妹實在是清冷了些,道:“過幾天例休,王公子邀請大家游汾水,你去嗎?”

  “這么遠(yuǎn)又不能騎馬,不去?!?p>  外祖母守舊,纖纖又太小,不可能讓她騎馬外出。

  仲思撐著下巴細(xì)細(xì)的打量纖纖,由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搖了搖頭嘆氣:“唉…”

  “怎么啦?”纖纖好奇

  “我的同窗說你…”仲思玩味的看著纖纖,吊了下胃口

  “說我什么?”

  “像根肉粽——渾身上下都腫,除了該腫的地方?jīng)]有腫?!?p>  纖纖提高了嗓門道:“什么…我像粽子?誰說的?我都還沒到發(fā)育的年齡,也就臉圓了些。到底是誰說的?”

  “人那么多,我也沒留意誰說的?!遍_玩笑,這純粹是他瞎編的

  “你說不說?不說我打哭你”

  纖纖舉起書本就朝仲思背上掄去,馬車狹小的空間,仲思避無可避,后背挨了好幾下,雖不是很痛,他還是作勢“哇哇…”幾聲大叫,免得她下手更重,道:“你堂堂光祿勛千金,要注意形象,這人來人往的街上,你公然對兄長不敬,這是大逆不道…是要砍頭的?!?p>  “還是先砍你的頭吧!才發(fā)生的事你都記不住,你留著頭也沒用,也就插簪子的時候用一下。”

  纖纖砸完背在往他頭上掄去。

  天地可鑒,諸葛靚可是東吳杰出的青年才俊,他的頭又怎么會只有‘插簪子’這一個作用。當(dāng)然,諸葛靚現(xiàn)在考慮的不是鳴冤,他這妹妹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剛剛在夜晏那種煙花之地,他可是一直都在盡一個好兄長的職責(zé)照顧她,那好色之徒是怎么被推下樓的?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還看到王浚對纖纖似乎很上心,也就沒有插手,不過…他也不是什么都沒做。

  “別打啦!別打啦!我說?!敝T葛靚嚎叫著。

  “是哪個王八糕子?”纖纖停下了手

  “王四公子”天地良心…人家王公子只說了句:纖纖臉圓圓的笑起來很甜!這黑鍋背的…仲思只是想逗逗纖纖,她從小就不愛笑也不愛鬧,讓人感覺不到一點(diǎn)生氣,他希望她能有少女該有活躍,哪怕是生氣發(fā)飚也好…就像現(xiàn)在,經(jīng)過一翻打鬧,纖纖的臉蛋紅撲撲的,這才是花季少女該有的樣子。

  翌日早膳,纖纖吃了小半碗就??炅耍骸巴庾娓?、外祖母,我吃飽了,二老慢用!哥哥慢用!“

  外祖母皺眉:“怎么才吃這么點(diǎn)?是飯菜不合味口嗎?”

  “昨晚吃太飽了,早飯有些吃不下了?!逼鋵嵗w纖是擔(dān)心再胖下去,她又不能實話實說,哥哥會笑掉大牙的。

  纖纖剛進(jìn)學(xué)院,跟幾位認(rèn)識的打了招呼,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群女公子簇?fù)碓谝黄穑聹y王浚應(yīng)該在那里。人群中的王浚也看見她了,本想跟她打聲招呼的,纖纖瞟了他一眼,避開人群進(jìn)了內(nèi)舍。

  “你妹妹怎么啦?她好像不待見我?”王浚待眾人散去,納悶的問仲思,他才見過她兩次,都沒怎么說話,怎么就得罪她了?

  “她就這德性,不用理她。”仲思道

  小姑娘笑起來很甜,眼光卻像冰刀——冷極了,差點(diǎn)凍傷了他。王浚想著要是多些相處,總能和她熟絡(luò)些吧!

  “你妹妹平時都喜歡玩什么?吃什么?”

  張仲思:“一般閨閣女子喜歡的,她都喜歡。”

  王浚尋思著:不會吧?一般的閨閣小姐見到青樓女子,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哪會像她那樣,跟好色之徒似的,被花魁迷得暈乎乎的。

  “你們聽說了嗎?昨晚夜晏死了個人,今天一大早,衙門里出動了大批捕快把人抬了出來,據(jù)說是服多了五石散縱欲過度而亡?!崩钤降?p>  眾人圍著李越八卦

  許嶼湊過來道:“我也看到了,他身上還有傷,據(jù)說是從樓梯上摔下來摔傷的,傷成那樣都不肯走,還要繼續(xù)尋歡作樂,也是咎由自取?!?p>  “聽說那人長期服用五石散,身體都被掏空了,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陳兄,你可要悠著點(diǎn)喲!”李越陰陽怪氣道

  “去你的,我就用了兩次。”陳群道

  “噢…兩次呀!”眾人起哄

  彤管堂

  左芬看著張纖纖走近,微笑著對纖纖道:“東吳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嗎?”

  “東吳山光水色魚米之鄉(xiāng),盛產(chǎn)綾羅綢緞,美味鮮甜的武昌魚,暖胃的糊辣湯,暖身的糯米素酒…姐姐若是喜歡,改明兒我親自做幾個給姐姐嘗嘗。”纖纖對左芬的好奇表示熱絡(luò)。

  “你會做菜?”左芬驚奇,大晉的閨閣女子素來以下廚為恥。

  “我外祖家以飯館起家,之后子女大多善廚藝?!?p>  左芬望著毫不掩飾的纖纖,倒也不惹人厭,道:“以后有空我?guī)闶煜x陽城吧?”

  “謝謝左姐姐!”

  “你平時都玩什么呢?”

  “平時跟著哥哥打獵、騎馬?!?p>  “你還會打獵?”左芬心下道,東吳女子果真與眾不同

  “會一些,姐姐若是有興趣,我讓哥哥教你,他的射御可啦!”纖纖想著,哥哥在東吳也算人見人愛,左芬應(yīng)該不會討厭他吧!

  “好??!我哥哥只會吟詩作賦,你若是喜歡,歡迎隨時到我家切磋。明天王公子邀大家同游汾水,你會去嗎?”

  “不去,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你呢?”

  “我也不喜歡湊熱鬧?!?p>  ……

  放學(xué)了,書院門前停著一輛超大超豪華的馬車,黃金做的馬轡頭和馬鞍,馬背上的軛也以金鈴為飾;最硬的木頭——櫬木做的車廂,上刻蓮紋,下層的車輹加粗加穩(wěn);淡黃的車幔,用金線包邊…一看就知是女子的座駕。

  書院的弟子們議論紛紛,有人認(rèn)出這是六英的座駕,據(jù)說是某個王爺送給她的見面禮。

  待王浚走近馬車,六英在婢女的攙扶下下車迎接。

  “奴六英,恭迎小公爺!”六英畢恭畢敬的向王浚施禮。

  今日晌午,王浚的近衛(wèi)秦離上夜晏,直接找到六英,要她下午去書院等著王公子。在晉陽無人不識的博陵公子王浚,一向潔身自好,六英與他只是打過幾次照面,很少交流。六英雖是納悶,但博陵公子的名聲極好,也不做多想便來了書院。

  “秦姐姐不必多禮!喚本公子彭祖即可?!蓖蹩7銎鹆⒌?p>  ‘秦’是六英的本姓,王浚聽說過六英的事情,但與她無甚交情。

  六英見王浚沒有一點(diǎn)架子,便不在客套,道:“不知彭祖想上哪玩?”

  “我想借秦姐姐的光,邀請一位朋友?!蓖蹩L锰锰谝淮蠹易濉┝旯莫?dú)子,還需要借青樓女子的名頭請人,想想也是極郁悶的。

  “只說讓奴家來書院,奴家可是什么也沒準(zhǔn)備。”六英磁性低沉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嗔道,光聽她的聲音就是一種享受。

  “秦姐姐什么都不用說,也不用做,往堂上那么一坐,滿屋子的人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秦姐姐,就能開心起來?!蓖蹩?涞?p>  六英‘撲嗤’一笑,道:“那奴家豈不成了菩薩?”

  “姐姐的琵琶和琴堪比國手,菩薩不會說也不能動,一點(diǎn)用都沒有,哪能跟秦姐姐比呀!”王浚從小立志要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不信神佛,不信鬼神。

  “呸、呸、呸…童言無忌,小孩子不懂事,請佛祖莫怪!”六英的纖纖玉指合十,趕緊四下拜了拜。

  “誰這么不懂事亂說話?惹得我們大美女著急了?!蓖醭温朴频某麄冏呓砗筮€跟著李越、劉余等一群人。

  “怪我羅!我們秦大美人菩薩心腸,篤信神佛,怕本公子沖撞了佛祖。”王浚懶洋洋的撩起腰上的玉佩,順了順上頭的穗子,見張仲思兄妹走過來,又放下了玉佩。

  “諸位,這么多人站在這里是要做什么呢?”張仲思道

  纖纖微笑著躬身給諸位打招呼。

  “在等你呀!今晚去我三哥家聚會,你還沒去過他家,去認(rèn)認(rèn)門吧?”王浚搭著張仲思的肩膀熱絡(luò)道,帶著他朝王府的馬車走去。

  “好?。 敝偎家矘O爽快。

  “帶上你妹妹一起吧?秦姐姐對你家妹子很好奇。”王浚說著往六英看去,六英報以一笑,向他們走了過來。

  仲思順著王浚的眼光看去,朝六英抱拳回禮,道:“我問問看?!?p>  張仲思回過頭對纖纖道:“今晚王家兩位公子做東,到京陵侯府宴飲,花魁六英也在,一起去吧?”

  纖纖本想直接拒絕的,看到六英儀態(tài)萬方的走過來,纖纖臉上驟然欣喜,眼里的眸光笑得亦發(fā)璀燦。

  “小妹妹這雙眼睛亮極了!奴家六英,不知如何稱呼?”六英握著纖纖的手道

  六英的十指纖纖,手背又白又嫩,指腹上卻布滿了老繭,應(yīng)該是多年撫琴的原故。

  “小女張纖纖,見過六英姐姐?!崩w纖施了一禮道

  “是剛來晉陽的纖纖呀!我們正準(zhǔn)備去京陵侯府游玩,都是你的同院書友,一起去喝兩杯吧?”六英熱情道,剛剛聽李越向她說起這兄妹倆。

  “纖纖剛來晉陽,家里的長輩立了不少規(guī)矩,他們還等著我回去呢!聽說六英姐姐的琴技了得,不知以后能否指教一二?”

  六英望了眼王浚,見他沒有反應(yīng),撫著纖纖的手道:“奴家就喜歡這樣乖巧的女孩,隨時恭候駕臨!”

  待眾人駕車離去,左芬上前對纖纖道:“我總覺得這六英不像清倌,她走路的樣子,似乎有過生育?!?p>  “琴技高超是真的,至于她是不是清倌?我又不娶她,管她的呢!”纖纖無所謂道,比起琴技,她更欣賞六英身上那種柔而不弱,嬌媚不妖的女人味,那是她身上沒有的東西。

  “我琴技也很高超,也不用你娶。”左芬調(diào)皮的沖纖纖眨了眨眼。

  “真的嗎?這兩天外祖母無聊,讓我給她彈琴解悶,我那琴聲哪能入耳呀!不如…姐姐跟我回府。”纖纖亮晶晶的眸子直盯著左芬,沒等左芬回答,便硬拉著她往郭府走去。

  一入郭府,左芬驚訝道:“你外祖父是貨通南北的郭大善人?他兩個兒子都是兩千石京官?”左芬的父親是太守,只有六百石俸?,還是個地方官。

  “是呀!”纖纖道

  “那你干嘛說自己是小吏的女兒?”

  “這樣省事呀!”纖纖頑皮道

  左芬捏了把纖纖肉肉的臉蛋,道:“你個皮猴子?!?p>  纖纖甩開左芬的手,朝堂內(nèi)跑去,遠(yuǎn)遠(yuǎn)的便叫道:“外祖母!”

  郭老夫人聽見外孫女甜甜的叫喚,開心的應(yīng)道:“哎!”

  聽到纖纖的跑步聲,又忙道:“不要跑,當(dāng)心摔著了。”

  纖纖放慢了腳步,步入堂內(nèi),道:“外祖母,我?guī)笥鸦貋砹耍裢硭诟嫌蒙?,讓容大多做些好吃的?!?p>  “纖纖真棒!才兩天就交到朋友啦?”郭老夫人慈愛的望著纖纖,替她捋順零亂的碎發(fā)。

  郭老夫人年近七旬,頭發(fā)依舊烏青,纖纖和郭小四都隨了她,頭發(fā)又黑又亮。

  左芬蓮步輕移堂內(nèi),端正的給郭老太行了一禮,道:“小女蘭芝,給郭老夫人請安!”

  ‘蘭芝’是左芬的表字,只有極為親近的人才如此喚她,可見她是喜愛郭老太的。

  郭老夫人見左芬行事頗為穩(wěn)重,總覺得她眼熟,慈愛道:“我們見過面嗎?你是哪家的孩呀?”

  “家父是當(dāng)?shù)靥刈箪?,兩年前并州旱?zāi),不少災(zāi)民擠進(jìn)晉陽城,郭家廣設(shè)粥棚救濟(jì)災(zāi)民,小女也曾一同施粥。”左芬低著頭柔順的回答。

  原來是左太守的女兒,難怪眼熟。郭家三個兒子未入京時,與當(dāng)?shù)毓賳T的關(guān)系極為密切,左太守也曾是郭府的???。左太守為官清廉,早年喪偶,一直未在續(xù)弦,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郭老太對左芬的印象大大加分。

  “行事穩(wěn)重,心地善良,是個齊整的孩子?!惫咸珴M意道

  “不止呢。左姐姐是大晉第一才女,她的詩賦名聞天下,她的琴技也極好,纖兒是特地請姐姐來彈琴的。”纖纖搶先答道

  “你還指揮人家干活呀?那你能幫人家什么忙呀?”郭老太寵溺的刮了刮纖纖的鼻梁。

  “我…”纖纖撓了撓腦袋,想不出所以然來。

  “你左姐姐這么瘦,左夫人過逝得早,你左伯伯又忙于公務(wù),以后多請她到府上來用膳,讓你外祖父給她調(diào)理身子好不好?”郭老太道

  纖纖回過頭來望著左芬。

  “好!蘭芝多謝老夫人!”左芬很感動,又向郭老太施了一禮。

  左芬幼年喪母,父親成日忙于公務(wù),家里就一個長她兩歲的哥哥照顧她,她確實缺乏關(guān)愛和親情。

  “你若不嫌棄,就跟纖纖一樣喚老身外祖母吧?以后有空多來陪陪我家纖兒,府上就她一個丫頭,怪孤單的,你們姐妹倆也算有個伴。”

  “外祖母!”左芬熱淚盈眶道

  “哎!”郭老太握著左芬的手應(yīng)了聲,從懷里抽出手帕替她拭淚,心想:真是個天可憐見的孩子,一點(diǎn)溫情就能激動成這樣。

  “左姐姐可別貪嘴上了外祖母的當(dāng)呀!外祖母這是為了免費(fèi)聽曲兒,忽悠你呢!”纖纖見氣氛不愉快便道

  左芬破涕為笑。

  郭老人笑道:“你這皮猴子,就會瞎說?!?p>  左芬走到庭院里早已備好的琴邊,道:“不知外祖母想聽什么曲?”

  “隨便吧!”

  “那就流水吧?獻(xiàn)丑了?!?p>  左芬撫琴,潺潺的流水聲自她指間流出,纖纖和郭老夫人相依著聽得入神。

  一曲即罷,纖纖欣喜:“姐姐琴技高超,堪為神曲,想那六英不可能超越你?!?p>  郭老夫人點(diǎn)頭微笑,道:“近墨者黑,你還小,還不知道分辨是非,可不能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以后就跟著你左姐姐。你娘叮囑讓你仔細(xì)功課,別到處瞎跑。”

  纖纖癟了癟嘴。

  此后半個多月,王浚帶著六英出雙入對,樂此不疲的舉辦各種聚會,左芬和纖纖鮮少參與。坊間盛傳,勤學(xué)苦練的王公子迷上了花魁,縱情聲色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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