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城中見聞
待趙福祥四人從啟翔樓離開時，已是許久之后。
田青山親自送幾人從啟翔樓正門離開，笑容滿面，心情極好。
對趙福祥說出來的話更是奉為真言。
“趙叔，明日辰時，我在這里等您?！?p> 考慮到趙福祥的年紀(jì)以及從上哇村到長樂縣的距離，田青山特意回稟了自家掌柜，將卯時三刻調(diào)到了辰時，就為了讓趙福祥來時更輕松些兒。
對田青山所做之事，趙福祥心中自然感動，思及此，與其交談之間更加用心。
雙方之間的稱呼再三變換，私底下，兩人更以更加親密的叔侄關(guān)系相稱。
“青山侄兒，就到這里，不必多送。”
“趙叔，出門在外，更要多加保重才是?！?p> “青山侄兒，你也是……”
趙善林扶趙福祥坐上牛車，又對站在一旁的田青山拱手，跟著他拉起牛頭的繩索，牽著黃牛，融進(jìn)周圍過往的人流之中。
身后的啟翔樓慢慢的消失在幾人的視野之中。
趙善林引著牛車，回頭看了眼靠在車轅上的趙福祥，“爹，要回去嗎？”
“不回，昨晚說的事，總要多做些兒準(zhǔn)備。”
“你這樣，先去前頭的布莊瞧瞧，再去糧鋪轉(zhuǎn)轉(zhuǎn)?！?p> “今兒結(jié)的早，正好有空打探打探如今城里的情況?！?p> 畢竟縣衙就在城里，真有什么消息，也會先從縣城傳出風(fēng)聲。
趙福祥早在啟翔樓時，言語間便簡單的試探過田青山，只不過對方表現(xiàn)的毫無知覺，無法，他只好先將這件事岔過去。
增加賦稅若是真的，且城中還沒有消息，那就只能說明，這件事是真的的可能性很大。
思及此，趙福祥眼神閃了閃。
看來，他們這次不能像往常那樣，隨意應(yīng)付了。
………
牛車平穩(wěn)，拉著一行幾人走在這條寬敞青石板路之上，緩緩的朝著前方走去。
漸漸的，原本心思沉重的四人都慢慢的放松下來，被周圍熱鬧的叫賣聲勾了大半兒心神。
街邊兩旁，布滿了各色樣式的小鋪。
四人轉(zhuǎn)著腦袋，望向周圍，看的目不暇接。
小食鋪，干果鋪，雜貨鋪，糧油鋪，布莊，繡坊，客棧，綢緞鋪，酒樓，錢莊……
小鋪與小鋪相接，周圍到處都是來往的行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兒挑著扁擔(dān)或背著竹筐停在街道兩邊叫賣的小販，他們沒有固定的地方，通常都是走到哪里賣到哪里。
上哇村就時常有這樣的小販過來，這些兒人被叫做賣貨郎，雖然走街串巷累的慌，但收入不少，他們上哇村就有人家的閨女嫁給了賣貨郎，如今就在城中生活。
四人從啟翔樓出來時，喝了一鍋魚湯，此時倒不怎么餓。
不過看著那些兒冒著熱氣的包子，饅頭，窩頭……趙善林幾人還是心思微動，雖然他們吃飽了，可家里的婆娘和孩子卻還沒吃呢。
且他們今兒賣魚賣的好，多賺了不少銀錢，合該買些兒回去給家里人解解饞。
“爹，娘他們許久不進(jìn)城，恐怕也對城里的吃食想的緊，不若我們花些銀錢，買點回去吧?！?p> 趙善林說著話，神色間頗為緊張。
他說著話，也是有私心的，家里除了娘，他也想給自家婆娘和孩子補補身子，添添油水。
趙善川和趙善河聽趙善林這么說，兩人心里一思量，也都跟著附和。
誰家還沒個孩子，眼下能有這種福利，當(dāng)然要努力爭取。
趙福祥聽了兄弟三人的話，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老大說的不錯，這樣，先緊著一旁停車?！?p> “欸”
趙善林見有戲，忙樂呵的找了一個背人的角落停車。
趙福祥順勢從牛車下來，側(cè)頭弓腰，一手捂著裝錢的袋子，一手從里面往外抓著什么。
當(dāng)著兄弟三人的面，直接攤開手心，露出一把沒數(shù)的銅板。
重新將錢袋子扎緊，掀開衣服領(lǐng)子將其塞進(jìn)懷里，趙福祥數(shù)著手上的銅板。
數(shù)了一些兒出來，遞給趙善林說，“老大，你拿著銀錢，去包子鋪買些兒肉餡包子和饅頭?！?p> 跟著，他又?jǐn)?shù)了一些兒遞給趙善川，“老二，你去糕點鋪，買些兒易消化的糕點回來。”
手心還剩的，趙福祥都給了趙善河，“老三，你去干果鋪，家里孩子沒甚零嘴，買些兒回來給孩子甜甜嘴?！?p> 用手中的銅板打發(fā)走了三個兒子，趙福祥雙手一背，耐心打量著周圍的景象，同時等三人回來。
最先回來的趙善林，包子鋪離他們牛車不遠(yuǎn)，都在一面，趙善林走幾步就到了。
拎著油皮紙包趕回來的趙善林興沖沖和趙福祥顯擺。
“爹，這包子真便宜，兩文錢一個，五文錢三個，而且多買更便宜，拳頭這么大的包子餡，里面全都肉餡。”
趙善林拎著飄香的包子，當(dāng)著趙福祥的面，樂呵呵的同他學(xué)話。
“你都買了？”
趙福祥抬頭看了眼趙善林，無語的搖了搖頭。
傻子！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是啊，”趙善林憨笑著撓了撓頭，奇道，“爹，你咋知道？”
他還沒說嘞。
趙福祥……
趙福祥氣的想打人，他這兒子怎的這么蠢！別人隨便說兩句，就傻呵呵信了，還花光手里的銀錢都買了包子！
真是，蠢透了！
趙福祥心累的擺擺手，扭過頭不在看，他不想再說什么。
“爹，你不知道，那包子鋪的老板說，我今兒運道好，趕上新一鍋包子出爐，諾，”趙善林興高采烈的繼續(xù)說，“十文錢，老板與我七個包子?！?p> “嘿，我花光了手頭的二十五文錢，共得了十八個包子，白賺了三個！”
趙福祥……
趙福祥抬頭就見趙善林呲著一口大白牙，忍不住想揍人，更恨不得呵呵他一臉，蠢！真當(dāng)是三個包子白得的？
他都聽到嘞！人家包子鋪老板又不傻，這些兒包子里面，不定有多少個是摻了菜的！
懶得搭理趙善林，趙福祥繼續(xù)打量周圍。
沒人搭話，趙善林覺得無趣，扭頭將手里的包子放進(jìn)了背簍，順便又用干草蓋上。
等趙善河和趙善川回來，確認(rèn)這兩人買的沒出什么差錯之后，趙福祥才松了口氣。
還好，總不至于都這么傻！
“好了，老二，你跟我去前頭布莊瞧瞧，老大老三，你們就在這里等著我們，別亂走，順便看著牛車和東西?！?p> 這年代可沒什么監(jiān)控一說，東西若是丟了，報官都不好找。
牛車身家貴重，趙福祥損失不起。
“爹，我們曉得了?！?p> 趙善林點頭，他和趙善河兩人一前一后站住，一起將牛車夾在中間仔細(xì)守著。
趙福祥領(lǐng)著趙善川去了前面的布莊。
布莊門面不大，瞧著和一旁的小食鋪差不多。
不過等爺倆進(jìn)了里面，才發(fā)現(xiàn)外觀瞧著不出奇，里面卻是別有洞天。
赫，別說，光是墻壁上掛著那些兒一水的漂亮布料，就讓他們眼花繚亂。
更遑論他們眼前那些兒木制的柜臺上，柜臺后面一排一排的貨架上，都擺放著顏色各異的布料呢。
趙福祥心說，果然是布莊，看著就大氣。
趙福祥兩人來的時候，正趕上午后，布莊的生意少有的清閑。
里面只有一個站在柜臺里面的伙計，此時正拄著下巴打瞌睡。
就連門口迎來送往的小童都不見了蹤影。
趙福祥兩人過來，就是為了買布的。
誰讓家里的女人都不會織，而他們卻有交賦的壓力。
這個時候，每家每戶需要繳納的布稅都是有固定數(shù)額的。
拿他們家來說，成人一年要八尺，兒童一年則四尺。
一匹布五十尺。
他們家一年要繳納一百一十六尺。
夏收一半，五十八尺，也就是一匹又八尺布料。
布莊的一切對鄉(xiāng)下的農(nóng)夫都十分新奇。
兩人忍不住這里瞅瞅，那里看看，只將這不大的區(qū)域，都看了個遍。
順便，還驚醒了站在柜臺里面打著瞌睡的伙計。
伙計一個機(jī)靈，瞧見有客人進(jìn)了門，立刻醒了醒腦子，從柜臺一旁繞出來迎了出去，“客官，快這邊請?！?p> “請問您想要什么布，我們家布莊，布料應(yīng)有盡有?！?p> 趙福祥想了想，他只知道他們每年需繳納的布都沒甚限制，只要是布都可，到?jīng)]說什么布。
且，他日常進(jìn)城，也不是來布莊的，他也不知道布莊都有什么布料。
“嗯，且把你家的布料，都拿出來瞧瞧。”
雖然不知道，也不能慫，趙福祥繃著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兒。
“好叻！”
伙計一頭鉆進(jìn)了柜臺，順便從身后的貨架上搬來五匹布。
一匹黃褐，一匹淺青，一匹深藍(lán)，一匹嫩綠，還有一匹略輕薄的紅色水紗。
五匹布依次擺好，伙計撩起衣袖，對趙福祥熱情介紹到，“客官您看，這黃褐布料是粗布，雖有些兒粗礪，但不影響使用，用來做外衣最好，不止耐磨，還耐臟?！?p> “這匹淺青布料為細(xì)布，是我們掌柜的從陽承郡運過來的，嫩滑細(xì)軟，貼身舒適，最適合做成里衣內(nèi)穿?！?p> “這匹深藍(lán)布料為棉布，透氣吸汗，最最適合夏季做成小衣，汗衫。”
“這匹嫩綠布料，是我們掌柜的從絲綢店換過來的，這絲綢布料比細(xì)布細(xì)滑，比棉布清涼，咱們城中的大戶人家都喜歡用?！?p> “最后一匹，是南方傳來的水紗，據(jù)說是因為夏日蚊子多，用來做蚊帳的?！?p> 聽著伙計的賣力介紹，趙福祥眼睛略過眼前這五匹顏色質(zhì)感各異的布料，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沒成想，穿上身的布料還有這么多的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