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騫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你這樣貿(mào)然帶人走會被說閑話的,還是先讓她回去吧。”
姜婉心里有些吃味,并未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只是偏著頭看著:“沈老師這么介意那個導(dǎo)演?”
“我只是……”沈騫眨了眨眼睛:“怕你招惹上是非?!?p> 本來陰沉的天好像開始晴朗起來,姜婉心里的陰霾瞬時消失。
沈騫也抬頭看著這個難得將頭發(fā)扎起來的人,會所燈牌的光撒在她修長的脖頸之上,淡淡的暈起一團(tuán)光圈。
她一向張揚(yáng)的臉上,滑過了一抹溫柔的神色,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是一片干凈的海洋,沒有摻雜一絲雜質(zhì)。
“啪”,沈騫心中的弦徹底崩斷。
天邊有一陣?yán)茁曧戇^,豆大的雨點(diǎn)開始落下,沈騫走近了兩步,卻看到姜婉害怕似的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
姜婉勉強(qiáng)地笑了一下:“下雨了,沈老師進(jìn)去躲躲雨吧。”
看著姜婉慌不擇路的進(jìn)了會所里面,沈騫忍不住鎖緊了眉,她怎么了?
板凳看著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大雨,就將會所里的音樂開得極大,將所有的雷聲雨聲鎖在門外。
招呼著沈騫坐下后,姜婉匆忙的跑進(jìn)了廁所。
廁所的隔音效果極好,絲毫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但在這樣封閉安靜的環(huán)境里,姜婉還是不自主的發(fā)著抖,不停地用水洗著手。
方才天邊的雷聲就像一聲擊在心上的槍,再次打開了一直被自己塵封的記憶。
那天的大雨中,他們就是在這樣的一聲巨響之下,翻車落到了橋下,從此再也沒有醒來。
沈騫在外面等了許久,雨未停,姜婉也沒有出來,聯(lián)想到她剛才的神情,忍不住喊住了板凳:“姜小姐她沒事吧?”
“沒事,她一會就出來了?!?p> 感覺還是不放心,沈騫慢慢走到了廁所門口敲了敲門:“姜小姐,你還好嗎?”
陷在情緒里面的姜婉根本聽不見敲門聲,眼前只看得到那輛被損壞的車,還有車座位上那兩個已經(jīng)沒了氣息的人。
“姜小姐!”沈騫再次敲了敲門,仍舊沒有得到回答,擰了擰門把手,竟是擰開了。
打開門,正好看到姜婉趴在洗手臺前,拼命的用水洗著手,弄得整個洗手臺上都是水漬。
“姜小姐,你怎么了?!?p> 沈騫拉住了姜婉,按著她的肩膀仔細(xì)的打量了幾眼,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里皆是痛苦。
“你……你怎么進(jìn)來了?!?p> “我覺得你不太對勁,看門沒鎖,所以我就……”
姜婉一把推開了沈騫,退后了幾步:“出去?!?p> 沈騫突然想到之前下雨的時候,她也有這種過激反應(yīng),心里好像明白了幾分。
走近了兩步關(guān)上了水龍頭,沈騫伸手拉住了姜婉的手:“不要怕,我在?!?p> “你出去……出去?!苯翊蟠鴼?,雙腿開始發(fā)軟,靠著墻壁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沈騫并沒有放開她,而是跟著蹲下身去直視著她的眼睛:“看著我?!?p> 姜婉慢慢的抬起頭,看著眼前蹲著的這個男人:“怎么?”
“你要相信,你現(xiàn)在看到的只有我,沒有其他東西?!?p> 沈騫拉著她的手并沒有放開,反而是越發(fā)握緊,用體感的力量想要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
“別怕……這里只有我在?!?p> 外面雷聲陣陣,雨也下得越發(fā)的大,但在這個不大的廁所間里,什么聲音也聽不到。
姜婉看著身前的這個人,一如初見時的好看,眼底的溫柔仿佛一棵落入海底時抓住的救命稻草,雖然微小卻有著無窮的力量。
手被抓得有些疼,但卻是最真實(shí)的觸感,那指尖的摩挲,一寸寸的將心底的恐懼推開。
聽著姜婉逐漸平靜下來的呼吸聲,沈騫輕輕的笑了一下:“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p> 沈騫扶著她慢慢站起身,將她帶出了廁所,走回了之前坐著的沙發(fā)邊,拿起了水壺倒了一杯水,用手試了試溫度才放到她手上:“喝點(diǎn)水吧?!?p> 溫?zé)岬乃^喉嚨,徹底沖刷掉了雷聲帶來的恐懼,姜婉看著眼前真實(shí)的一切,真實(shí)的人,還有眼前的這個沈老師,忽而展顏一笑:“沈老師,我餓了,我們吃點(diǎn)?”
“外面還在下雨?!?p> “我們這兒的飯菜也不錯?!?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這一頓是姜婉接手這家會所以來覺得最好吃的一頓,不僅是因為第一次克服了心里的恐懼,也是因為身邊的人實(shí)在是“秀色可餐”。
“沈老師下午不是有課嗎?”姜婉這時才想起來課表上的課程。
“我請假了?!?p> “為什么?”
沈騫看著大口吃著飯的姜婉笑了笑:“因為你的安保工作要是沒了,我也就沒有人配合著管理學(xué)校環(huán)境了?!?p> “哦,這樣啊?!?p> 姜婉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是吃完了一碗飯。
……
第二天一早,姜婉就神清氣爽的去了學(xué)校,照例還是先去了沈騫的課堂,只不過這一次沒有進(jìn)去。
昨天的雨洗刷干凈了大地,空氣中全是清新的氣息,姜婉就這樣靠著走廊上的欄桿站著,一邊感受著空氣中的濕潤因子,一邊看著講臺上的沈騫。
他愛穿白襯衫,每次都很精致的在衣領(lǐng)上別著領(lǐng)針,或者在袖子上戴著袖箍,就連那書,也是整整齊齊的放在一角。
他也總是淺笑著,好看的嘴角有著兩個“小括號”,比這春天的風(fēng)還要和煦。
雖然只有一墻之隔,姜婉卻覺得他很遙遠(yuǎn),遙遠(yuǎn)得如同天上的繁星,雖然以微光照耀著自己,但卻無法觸手可及。
每一次他以這樣溫柔的笑容看著自己時,都令自己那顆堅固的心顫抖不已,但這個笑容卻不是專屬于自己。
不管是對學(xué)生,還是對其他的老師,他也是這樣和煦的面貌,波瀾不驚。
好像沒什么事可以打破他的平靜,也好像他總是將自己與世隔離。
他在那精致的瓶子里,專心的扮演著自己的老師角色,對外面這個紛亂世界毫不在意。
“沈騫啊沈騫,到底怎樣才能走進(jìn)你心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