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過往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李寒飛在這昏暗的密室中不知道待了多久。他只記得吃過十一頓飯。若是按一日三餐來算，這已經(jīng)是第四天的早上了。自從上一次馬旭來過之后，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李寒飛心里逐漸開始煩躁起來。好的是廚子的手藝確實(shí)不錯，每一餐都非常美味可口，酒也都是上等好酒。不過就算是珍饈美味，一直被囚禁在這不見天日的密室里，李寒飛也沒有心情再去品嘗。
從兩天前開始，密室里的濕度更加明顯，石臺上的露水也越來越多。不要說躺下，只要是坐在上面，沒一會兒的功夫褲子酒濕透了。李寒飛只能站在石臺上，實(shí)在無聊就站樁練功，在無聊了就哼唱起他在張玲兒那里學(xué)來的小曲?？墒且粋€人唱曲終歸還是孤獨(dú)，最后他連唱曲都懶得唱，索性站在那里發(fā)呆。
他漸漸回想起自己曾經(jīng)跟著師父學(xué)藝的時候。
那還是十多年前，七八歲的李寒飛本是個孤兒，流落街頭乞討為生。他之所以跟丐幫有不錯的關(guān)系，正是因為如此。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穿著單薄的李寒飛漫無目的地走著。那時候他已經(jīng)有三天沒吃過東西，他曾經(jīng)跟野狗搶奪吃食，但因為力量有限險些被也夠咬傷。無奈之下，他只能抓起地上地積雪放進(jìn)嘴里，等雪融化成水喝下去，以此充饑。
但是雪水終歸是不能充饑的。李寒飛就一直往前走，餓了就抓起地上的雪放進(jìn)嘴里，渴了也抓起地上的雪放進(jìn)嘴里。他走的很慢，因為他沒有目的地。漸漸的，他走出城，走出官道，走進(jìn)荒山野嶺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失去意識。當(dāng)再有意識地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溫暖地被窩里，這里是一處小木屋。在他旁邊，一名少女正在歡快的玩著花繩?？匆娝褋?，少女驚喜道：“你醒啦！”沒等李寒飛反應(yīng)過來，從外面走進(jìn)來六名中年人。為首的鬢角發(fā)已經(jīng)發(fā)白，胡子也由黑轉(zhuǎn)灰，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李寒飛，說道：“謝天謝地，這孩子還能活下來當(dāng)真是奇跡！”他身后一人說道：“大哥，這孩子骨骼精奇，比玲兒的天賦還要好上許多！”另一人說道：“是啊，大哥，不如我們就把我們幾人畢生武學(xué)全部傳授給他，將來他一定能夠達(dá)到那個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達(dá)到的境界！”
李寒飛看著他們，知道自己被這幾個人救了。他努力地坐起來，沖幾個人抱拳，說道：“多謝幾位前輩救命之恩?！鄙倥谝慌耘彀?，不高興地說道:“奇怪了，發(fā)現(xiàn)你的人是我，若不是我發(fā)現(xiàn)你，你早就凍死在這荒山之中，怎不見你謝我？”李寒飛便朝她拜謝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鄙倥此纛^呆腦的模樣，大笑起來，說道:“愿來這是個傻子！爺爺，你看，這是個傻子呢！”為首的說道：“玲兒，不可胡鬧無禮！”又沖李寒飛說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
李寒飛說道：“我叫李寒飛……我是個乞丐……”為首者問道：“你可是丐幫弟子？”李寒飛搖搖頭。站在眾人最后面，那人年紀(jì)看上去最輕，說道：“大哥，這孩子來路不明，留下恐怕會泄露我等隱居的消息?！睘槭渍邲_那人說道：“老六，你多心了。若是朝廷想要追殺我們，不會派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過來?！蹦侨苏f道:“小心一點(diǎn)總沒錯的。”為首者說道：“我看這孩子可憐，若是送他走怕是早晚餓死在這荒山野嶺之中。況且外面沼澤林密布，進(jìn)出的路線只有我們知道。這孩子一旦出去，哪有活路？”那人嘆了口氣，說道：“大哥你就是心軟。不過這孩子既然無害，留下也無妨。”
為首者點(diǎn)點(diǎn)頭，回身來問李寒飛道：“小家伙，你愿意留下來嗎？”李寒飛眨了眨眼睛，他看向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又看了看其他人。這一刻，他感受到一種家的溫暖，那是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了。他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下地，雙膝跪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為首者趕忙將他扶起來，揉了揉他因磕頭用力微腫的額頭，說道：“這小家伙倒是個性情中人，好，對我等脾氣。不過你剛剛磕的那么厲害做什么？”李寒飛眼中含淚，被這人雙手扶著就好像感受到過世父親的手掌一樣，說道:“多謝幾位前輩收留！”
為首者“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也都跟著笑了。為首者說道：“小家伙，你記住，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輕易向他人下跪？不過你剛剛磕了三個響頭，便算作拜我等為師，今后跟我們學(xué)習(xí)武功?！崩詈w高興地點(diǎn)點(diǎn)頭，朗聲道：“六位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說著就要跪下。后邊一人說道:“這娃娃，哪里來的那么多禮節(jié)？老大都說你剛剛已經(jīng)拜過了，就不必再拜了?！?p> 李寒飛向那人看去，見他三十多歲樣子，紅鼻頭，雙眼朦朧迷離，站在那里搖搖晃晃，敞胸開懷，大肚腩整個露在外面。他手里拿著一個葫蘆，時不時喝上一大口。
為首者說道：“既然你拜我們?yōu)閹?，便要知道我們名諱。我們兄弟六人中數(shù)我最長，我姓張，單名一個方字，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大師父。這位是你二師父錢獅吼。三師父王有德。那個喝醉酒的是你的四師父白有量。這是你五師父花明盛。他是你六師父陳獨(dú)橋。”說完，張方拉過一旁的少女，說道：“這是我的孫女，叫張玲兒。自此以后，便是你的師姐了。”
李寒飛一一認(rèn)識，但是忽然知道這么多名字一時間哪能記住？好在他知道誰排老幾，便是自己的幾師父了。唯一記住的名字，便是張玲兒。
自此以后，李寒飛便在這里生活，日子一久，也就知道哪位師父叫什么名字了。
一轉(zhuǎn)眼開春，大雪化水，滋潤了萬物生長，山林里重新染上綠色的生機(jī)。只是遠(yuǎn)處的沼澤林總是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這一日，李寒飛像往常一樣正在劈柴。他已經(jīng)劈了幾個月，身體比起原來強(qiáng)壯許多。白有量從一旁走過來，看著李寒飛賣力地劈砍，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汗水，不由得大笑起來，說道：“傻徒弟，你這樣劈柴，不累死你才怪！”
李寒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四師父，我都已經(jīng)劈了半個時辰，當(dāng)然會累?！卑子辛空f道：“胡說八道，只要方法對，劈上一天也不會覺得累！”李寒飛心想：“你才是胡說八道呢！”白有量看他一臉不相信的模樣，說道：“好，小子，你不信，我就示范給你看！”
說完，他收起葫蘆。走到李寒飛面前，拿過斧頭，將一段還沒有劈開的木頭放到木樁上，然后雙腳站樁，高舉起斧頭，猛然一下劈了下來?！芭尽钡囊宦?，木頭一分為二。白有量順勢拿起第二塊，又是一斧頭劈開。跟著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一直劈了十幾塊才停下。白有量將斧頭扔給李寒飛，笑了笑說道：“你瞧我可累？”
打從剛才李寒飛就注意到，白有量的整個動作行云流水，看起來順暢無比。而且每一斧頭落下去看似很重，實(shí)際很輕，除了木頭被劈開的聲音，根本聽不見斧頭剁在木樁上的響聲。十幾塊木頭下來，白有量臉不紅氣不喘，就好像什么事兒都沒做過一樣。
李寒飛震驚道：“四師父，這是怎么做到的？”白有量笑道：“你個傻小子，只知道用蠻力，豈不知蠻牛也有累死時？要學(xué)會有巧勁，這樣才能事半功倍?！崩詈w疑惑道：“四師父……我不太懂……”白有量說道：“很簡單。假設(shè)把一個人的力量比作成等量的十份，做完一件事需要傾注這十份的力量。但是若只出一份的力就能完成這件事，豈不是事半功倍？”李寒飛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確實(shí)如此?！卑子辛空f道：“巧勁便是如此，讓你用一份的力量做事，如此才能事半功倍?！?p> 李寒飛說道：“可……可我不會……”白有量說道：“若是你生下來就會，還要我們幾個老家伙做什么？這種巧勁需要常年累月的練習(xí)才有可能達(dá)到，有些人練了一輩子都可能一點(diǎn)成果都沒有?！崩詈w問道：“那我能學(xué)習(xí)這種巧勁嗎？只要學(xué)會這個，今后劈柴就輕松多了！”白有量笑道：“臭小子，巧勁豈是用來劈柴這么簡單的？”李寒飛說道：“不是劈柴……還能用來做啥？”
白有量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小子，你看好了?！闭f完，白有量走到一旁的一塊石頭前。這塊石頭足有半人高，三個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看上去十分沉重。白有量指了指這塊石頭，說道：“我若讓你將它搬起來，你可能做到？”李寒飛驚叫道：“不可能！人力怎么可能搬起這么重的石頭！”
白有量“嘿嘿”一笑，說道：“小子，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