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個村 很復雜
“村里有點事，我們幾個去看了看?！标惱先轮鵁熑?，不知道在哪順的煙，耳朵上還夾了兩根。
“沒事，我也沒等多久?！鳖櫯闻螌@個人，實在提不起興趣。
“你就是剛分開來的大學生村官？”一個五十出頭的慈眉善目的男人問。
“嗯，大叔你好，我叫顧盼盼，以后有請教的地方，請多多指教。”顧盼盼鞠了個躬，這個大叔感覺挺好的。
“小姑娘嘴真甜，今年幾歲了？”旁邊還有一個走路慢騰騰的，可能腿腳不大方便，說話也是慢吞吞的，個子挺高，走路雖然慢，但筆直筆直的，后來才知道，他叫陳愛國，是個退伍軍人。
“今年二十?！?p> “二十歲，就讓來村里，能干個什么呀？不過就是個擺設(shè)?！标惱先恿藷燁^，狠狠踩了一腳。“走吧！上樓看看！”
顧盼盼跟著四個人上了樓，樓下是門面房都租出去了，樓上是辦公室，陳老三掏出一堆鑰匙，遞給顧盼盼，“開門?！?p> 顧盼盼接過鑰匙，正發(fā)愁不知道用哪個去開，陳愛國從兜里掏出鑰匙，搶先一步，把門開開了，沖陳老三笑笑，“這都是我的事，我要再不干，在這兩委里，就啥事也不用干了?！鳖櫯闻胃屑げ槐M，這個班子，有意思。
幾個人在屋子里坐定，何存新手機不停，他出去接電話了，陳老三看看顧盼盼，“這屋子里真熱，開個風扇也不管用，那啥，你去樓下拿幾瓶水，讓她記在村里的帳上。”
顧盼盼心里笑了笑，“我還真是跑腿的?！弊焐蠀s說，“我這就去！”她到樓下的批發(fā)部拿了四瓶飲料，給了那個小媳婦十塊錢，“讓你拿水，你拿這個干什么？”
“陳支書，你看我初來乍到，本來說請你們吃頓飯，好歹算個見面禮，可昨天在鎮(zhèn)里，李書記千叮嚀萬囑咐，不允許我們請村里人吃飯，說什么要遵守紀律，我也不好請你們吃飯了，現(xiàn)在請你們喝口水，也不算違紀吧？?！鳖櫯闻沃狸惱先睦镌谙胧裁?，昨天在鎮(zhèn)里就聽見他和另一村的支書在叨咕，說不管怎樣，也要訛自己一頓飯，顧盼盼本來也想請他們吃飯，畢竟你到了人家的地盤，總要拜個山頭吧。但是陳老三這樣，她就覺得很窩火，飯就算了吧，請他吃未必就能落到好。她話一說完，就看見那邊陳愛國和陳國強兩人在偷笑，陳老三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正要說什么，何存心風風火火進來了，“我說老陳，鄉(xiāng)里給咱們這么一個小村官，今天中午我請客，好好招待招待小村官?！?p> 一聽有飯吃，陳老三立馬變得喜笑顏開，“我也是這個意思，這錢，得咱們村里掏?！?p> “我掏，我掏，以后小村官在鄉(xiāng)里給咱們美言幾句，就什么都有了！”何存心是個做有機肥料和造紙機械的，據(jù)說身價數(shù)百萬，和陳老三有什么都寫在臉上不一樣，這人你不管什么時候看，都是笑瞇瞇的。顧盼盼就看著他們表演，她現(xiàn)在敢斷定，這四個人，分三派，陳老三獨樹一幟，何存心也是光桿司令，陳愛國和陳國強兩人不顯山不露水，兩人應(yīng)該是一派，沒來的會計是個回民，也不知道和誰一派？有意思了！
顧盼盼本來不打算去吃飯，但是陳愛國和陳國強一直要她去，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去了，陳老三在飯桌上，兩杯酒下肚，就開始胡言亂語，滿嘴臟話，顧盼盼強忍著不適，始終掛著微笑，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得說話，終于吃的差不多了，陳愛國使了個眼色，顧盼盼心里清楚，站起來，去外邊結(jié)了帳，沒多少錢，一百多。
“我說這頓我請，你看你這小姑娘?！焙未嫘母鰜砹?，見結(jié)過帳了，做個樣子，問了一句。
“何村長，你太客氣了，我是晚輩，又是新來的，以后還要你們多照顧呢？應(yīng)該的?！鳖櫯闻螌λ?，還沒有那么多的敵意，也愿意和他好言好語。
“這就對了嘛！”陳老三一看顧盼盼把帳結(jié)了，那表情就像撿了個大金磚，樂的露出一口大黃牙。
“好了，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散了吧！”陳國強拉起陳老三，“走走走，叔送你回去?！?p> 送走了何存心、陳國強和陳老三，陳愛國和顧盼盼走在最后，兩人邊走邊說，“那陳老三就是個土鱉，你別理會他，沒事也別招惹他，有啥事，你和我跟你國強伯說?！?p> “行，謝謝你，大伯！”
“村里的事，好多事我們也都不好處理，你來我們村，可不怎么好？不過話說回，哪個村也是這樣。你見多了，就知道了。”陳愛國退伍回村就在大隊里干了，到現(xiàn)在干了快二十年了，他和了大半輩子稀泥，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和自己二女兒差不多大，處事作風何其相似，心里不由多了幾分父親對子女的愛惜。
“嗯，我都清楚，昨天李書記也都交代我了?！?p> “走吧，到我家認認門，我家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閨女，叫詩詩！”
“行，那我就去大伯家認認門?！标悙蹏丘B(yǎng)鴨子的，就住在飼養(yǎng)場。路上他就告訴顧盼盼了。
“大伯養(yǎng)了多少鴨子？”
“養(yǎng)了三四千，收入還行，供得起三個學生?！?p> “那敢情好?！?p>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我爸，跑運輸?shù)模膺€可以。”
“跑哪里的？”
“浙江?！?p> “那不錯，到了，廠里有些臟，有些臭，你別嫌棄?！?p> “飼養(yǎng)場都這樣，我同學家也這樣，他家養(yǎng)雞的，我經(jīng)常去玩，習慣！”
陳詩詩也在，正端著盆吃飯呢，比顧盼盼小兩歲，也是個爽快的女孩子，看見顧盼盼進來，“來來來！比我大吧，姐，這邊坐！”
陳愛國給兩人做了介紹，就算認識了，他媳婦一看領(lǐng)了一個小姑娘，趕緊又盛了一碗打鹵面，“你嘗嘗，我媽做的面條，天下一絕！”
顧盼盼在飯店沒吃飯，讓了讓，盛情難卻，也不謙讓了，就開吃了，和陳詩詩邊吃邊聊，一聊才發(fā)現(xiàn)，原來陳詩詩還是自己的小學妹呢，兩人這下就更有共同語言了，越說越起勁，也顧不上陳愛國了。
人很快就混熟了，鎮(zhèn)里的，村里的，會計也見到了，是個精明的回民，那段時間，正迷戀炒股呢，沒事根本顧不上去村里。顧盼盼每天在鎮(zhèn)里點了名，然后回村，一般上午在村里呆著，有時候給人寫個證明，蓋個章，有時候有人去查個資料，蔡平告訴她，下午沒事就不需要去村里了。他們村官們也有交流，大家都這樣，顧盼盼雖然都知道，不過她還是五天有三天到村里，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上上網(wǎng)，看看遠程教育，遠程教育里，有許多有意思的內(nèi)容，比如劉心武的全集揭秘紅樓夢的，或者就是練練字，她和張強分在相鄰的兩個村，張強有時候回家路過就來找她玩，有時候給她帶個烤紅薯，有時候帶個煮玉米。
上班沒多久，顧盼盼的初中同學李楠從幼師畢業(yè)了，待業(yè)在家。整天沒事就跟著顧盼盼上班，下班，逛街軋馬路。
她攛掇李楠去辦幼兒園，李楠膽小怕事，不敢攬事，顧盼盼又把師范好友李婷從市里連蒙帶騙拐了來，東王村的小學那年被合并了，顧盼盼的大舅在村兩委，說想辦幼兒園，村里當時對教育系統(tǒng)撤了小學很不滿，想著沒了小學，有個幼兒園，也行，就幫忙跑了手續(xù)，李婷是法人，其他兩人是合伙人，都是剛畢業(yè)，沒什么積蓄，顧盼盼拿出了自己的存款，傾其所有，將這所小學變成了幼兒園，李楠也給力，游說了幾個同學，這所幼兒園，因為有專業(yè)的教師團隊和極好的硬件，立刻就成了十里八村有娃孩子家的首選，多年后，甚至秒殺一眾公立幼兒園。李楠和李婷的父母看到幼兒園辦的風生水起，也迅速把入股的錢給了顧盼盼一些。
李婷晚上在顧盼盼家里吃飯，然后回幼兒園，學校里有幾個老師不是本地的，都住在學校，有時候李婷就不回去了，擠在顧盼盼的“織布機”上，床太窄，顧盼盼媽媽給起的名字，兩人吧嗒吧嗒一聊就是大半夜。
聊著聊著，就扯到戀愛上了。李婷就開始講了，上星期回家，她媽媽的好朋友給介紹了個對象，是個山西煤老板的兒子，相中了李婷一米七三的身高了，顧盼盼就開始打岔了，煤二代多高，李婷開始笑，笑到上不來氣，才說煤二代一米六不到，煤老板說了，只要結(jié)婚，生一個兒子給一百萬，說完，兩人就開始笑，笑到岔氣。然后李婷又問顧盼盼，“你在單位就沒人追么？”
“估計我太丑，真沒人追?！?p> “我看那個張強和范小江我都不錯，你就都沒有興趣？”
“咋，要不要咱們兩個人，一人一個?！鳖櫯闻握f完，兩人又開始笑，像兩個小瘋子，瘋一會兒，從床上爬起來，騎著顧盼盼新買的電動車去臨溪鎮(zhèn)吃宵夜，回來再給學校的老師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