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醒來的時候,只看到我瘋了一樣捂著臉對著塔大笑的樣子。大李子擋著其他人說我絕對中邪了,對自身認知出現(xiàn)嚴重錯誤。
我們順著狹小的鐵梯回到了地面,“刺猬”內部早已經沸騰翻滾,人們正為突如其來的視覺恢復狂喜不已,祁火石基地長站在人群后面,遠遠地朝我們招手。
真天三步并二翻過一些障礙物到他身旁交流了幾句,老祁沖著我笑了笑,轉身進了集裝箱會議室中。
我能理解他們現(xiàn)在的心情,對于他們來說我要不是把真相關在了一個黑箱之中,要不就是個純粹的騙子,不管這些是不是我的主觀意愿,這口黑鍋既然已經背上,想甩掉就沒那么容易。
兩個小時后,集裝箱會議室內。
外面的人群依然沉浸在喜悅之中,把艦島啤酒壓箱底的庫存都翻了出來,奢侈地到處噴。
我第一次見到了“刺猬”全體干事。
正對著小鏡子調整衣領的白澤花姐、抱著長刀閉目養(yǎng)神的離朱祁真天、快站到桌子上的勃皇游正陽和沒有了笑容的帝江祁火石。
接下來是穿著西裝不茍言笑表情冰冷的窮奇,目光沒有焦點,眼球動都不動一下,和他比起來城哥簡直陽光明媚溫暖人心。開明是一位目測三十多歲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上來就熱情地告訴我她叫往夏穎芙,原來是一名公立三甲醫(yī)院的全科大夫,會議結束了要幫我看看脖子上的傷。最后甚至還有剛剛接任了畢方稱號的莫茗,看到她我就有口氣喘不上來。
莫茗沖我眨了下左眼,我有點憂心現(xiàn)在“刺猬”的人才質量,聽說上一任畢方是在我們出發(fā)后的艦島維修工作中遇到襲擊身亡,雖然彼此間不太熟悉,也實在感到一陣惋惜。
艦島方參會人員只有大李子和寧國華兩人,大李子沒有讓其他“仰望”的成員參加。
他也一直沒有看我,我知道他現(xiàn)在心情可能有點復雜,這場會議分明就是針對我一個人的審問。
先是一些走過場的第五技術交流中心行程的信息匯報分享,很快話題就集中到了最終帶回的筆記本上。
我把筆記本攤開放在桌上,在沒看過的人手里傳閱了一圈,最終回到老祁手上,他用食指在筆記本上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著,一言不發(fā)。花姐點燃一根煙,遞給了窮奇一根說:“來一根吧?”
西裝男一臉冰冷地接過煙點燃,深吸一口吐出,用聽起來竟然有點出乎意料的優(yōu)雅嗓音說道:“不要兜圈子了,直接把他關起來審問,怎么可能有說不出來的想法?!?p> “嚴灼文”,花姐微微一笑說:“心急了一點吧?小尋告訴我們的是他無法用人類已知的信息傳遞方法表達他所知道的,那么不如逆向思維一下,比如干脆放開手讓他帶我們去干?”
“真意外啊,你居然是這么天真的行動派,我以為你只會干一些與你外型不符躲在暗處偷雞摸狗的事情呢?!泵麨閲雷莆牡哪腥死淅涞囟⒅ń?。
“我從來都會無條件地相信可愛的男孩子呢,”花姐望著他眼睛笑成了一條線,突然又收起了笑容狠狠一瞪說:“可是會憑直覺對心和臉一樣冰冷的中年男子存在天生的警戒呢,真是對不起了?!?p>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很快就分成了針對我和維護我的兩波人,只有大李子和真天一直沒發(fā)言。老祁停下敲筆記本的手,緩緩道:“從結果上考慮一下,周尋不存在與我們利益不一致的地方,他沒有必要拿一張白紙騙我們,艦島的寧老也證實了,周尋所持家傳物件為離我們最近的塔之鑰匙,我相信這并非巧合。所以我也建議放手一試,把紅斑風暴計劃接下來的大方向執(zhí)行步驟交給他來安排?!?p> “帝江,你是說把我們的未來交到他手上?讓一個人進行絕對黑箱操作,其他人無條件執(zhí)行?”嚴灼文眉頭一皺,我覺得他臉上都能刮下來一層雪花。
“是的。”祁火石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如果有人有更好的破解之法可以現(xiàn)在提出。沒有就進行投票?!?p> 我感到自己被關進了一個黑箱之中,聽得到周圍是議論紛紛的人聲和一些不相干的聲音,卻摸不到黑暗的邊界,不能控制身體。
直到有人輕輕搖我的肩膀,我才發(fā)現(xiàn)可以再睜開一次眼睛。坐在我身邊的真天盯著我的眼睛,小聲問道:“沒事吧?”
清醒過來時,我發(fā)覺所有人都看著自己,剛才似乎陷入了極其短暫的昏迷之中。
“投票通過了,接下來我們想聽聽你的想法。”老祁看著我,眼神里有些渾濁不清的期待。
“我比大家多知道的部分,僅限于塔的最終使用,但這一點點,就構成了足以改變現(xiàn)狀的條件?!?p> “我不知道條件達成后會變成怎樣,這是一個未知之世的‘魔法’,但如果還有未來,我愿意為大家先走一步?!?p> 會議出乎意料地短暫,沒我幻想中的那么嚴峻,也許對于此時的人們來說,去做才具有真正的意義。
月亮出來之后,我一個人坐在“刺猬”頂部的瞭望臺。
從未看過如此完整的星圖,絢爛而迷人,一切語言在這樣的景色前都是蒼白的。
身后忽然響起一陣細碎輕盈的腳步聲,咔地一聲輕響,一臺古舊的小型錄音機放在我身邊。
“你知道嗎?我們其實是躺在銀河系的懸臂上的而不是站著,所以才會看到天上的銀河。”我望著星空喃喃地說。
真天挨著我坐下,塞入一柄磁帶,按下播放鍵。
錄音機發(fā)出曖昧不清的聲音,仿佛在唱歌一般,輕靈悠遠,如墟如詩,聽不出來是什么語言,卻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據(jù)說是天使的語言哦?!彼衷鹆送枳宇^,抬頭望著天空說:“真漂亮呢,還有我最喜歡的又低又大的月亮。”
“我有種預感,你說的‘魔法’會帶給我們無法想象的巨變。”
“嗯,大到無法想象?!?p> “你會有生命危險嗎?”
“……”
“啊啊,本來還打算給你做點好吃的宵夜,浪費了這一片絕美的夜景?!?p> “斷頭飯啊?”
“不會說話就別出聲!”真天噗嗤一下笑出聲,又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神慢慢暗淡了下去。
“還能,再見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