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你在生日當(dāng)天發(fā)了首歌,隱晦的提到過?!蔽艺f著,突然擔(dān)心他不想別人知道他的生日,立馬解釋:“我我我沒和別人說過!你放心?!?p> 他忍不住笑:“別緊張,很謝謝你?!彼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我已經(jīng),十二年沒有過生日了?!闭f完朝我微笑了一下:“很謝謝你,幫我記得這第十三個生日。”
我突然想到一個詞,“強(qiáng)顏歡笑”?!皼]什么的?!蔽也恢涝趺窗参克?。
他舉著禮物的盒子詢問我:“我可以打開嗎?”
“當(dāng)然!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我回答。
林冉昊打開盒子,看到里面躺好的自己的泥塑。這是自己第一次以歌手的身份登臺的形象,泥塑的小人是萌版的,正拿著麥克閉著眼深情演唱,動作和他唱歌時的習(xí)慣很一致。他的眸光里席卷著波濤,伸手把泥塑從防摔的海綿堆里拿出來,竟然墊了這么多海綿,他不禁覺得有點(diǎn)戳笑點(diǎn)。
他摩挲著泥塑小人,發(fā)現(xiàn)為了防塵還涂了透明層,泥塑小人的底座也相當(dāng)精美,暗紅色的木紋隱隱透漏著用心,在正面用燙金的材料寫著兩個字“最棒?!彼难凵裼行┪⒚?,輕輕抬頭滾了滾喉結(jié),壓下駭浪般的情緒。
“這是,定制的嗎?”林冉昊挑起話題,聲音帶著疑問。
我在一旁一直盯著他的反應(yīng),看他這樣,以為他不喜歡:“不,其實是我自己做的,所以沒有那么精致,不喜歡也沒事的,你多多擔(dān)待啊……”
“沒有,很漂亮,很好,謝謝你?!彼呀?jīng)是第四次對我說謝謝了,他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壓抑,我開始懷疑他的生日會不會有什么不愉快的回憶,我這樣會不會是在揭他的傷疤。
“沒什么沒什么,我還給你買了個蛋糕,雖然我覺得你這樣的男子漢可能不喜歡吃甜食,但是還是買了一個小一些的。”我支支吾吾地說:“流程還是要有的嘛,哈哈?!?p> “謝謝你,我很喜歡。”他打開蛋糕的盒子說。
第五次。我在心里計數(shù)。
“一起吃吧?!彼粗?,真摯地邀請。
“???不用了不用了,這是給你買的,我就不吃了,我先……”我想說我先離開,但是看著他卻突然想到,他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過生日了,他一直一個人,如果今天他仍然一個人,會不會有點(diǎn)孤獨(dú)?
他看著我,夕陽透過他后方的落地窗進(jìn)來繞在他身旁,這個角度其實看不見他表情,但我卻感覺到他的周圍有悲傷的意味。
我吞下剩下的話,轉(zhuǎn)而點(diǎn)頭:“好?!比缓笞叩剿赃呑诘厣?。
我把蛋糕拿出來,插上28的數(shù)字蠟燭,拿出準(zhǔn)備好的打火機(jī),點(diǎn)燃。突然想到了什么,制止了林冉昊想吹的動作:“等一下?!?p> 我迅速跑到墻邊,關(guān)掉了客廳的燈。整個客廳光線暗了下來,我的眼里只剩下微弱的燭光,和他的影子。
“太講究了吧?!彼悬c(diǎn)無奈。
我回到他旁邊,遞給他生日帽,他遲疑了一下。
他大概不喜歡帶這個幼稚的帽子。我想著,收回了手。
林冉昊看著氤氳燭光里的期待的眼神,還是抓住了帽子。罷了,幼稚點(diǎn)也很有趣。他想著,果斷給自己帶上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的樣子,不羈的臉和幼稚的金色毛球生日帽,違和感爆棚,萌到極致。我忍不住笑,他看著我的笑容額角跳了跳有點(diǎn)不好意思,我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許愿吧?!?p> 林冉昊雙手生疏地合十,凝重地閉上眼睛,自母親去世后便沒人再記得他的生日,包括他自己。一個人久了,從沒有畏懼過獨(dú)處,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但今天的他卻感到有點(diǎn)孤獨(dú)。此刻的他希望,以后的人生多一些這樣的時光。
許完愿,他吹滅蠟燭,再睜開眼時,依舊是那個不動聲色的自己。
“好!”我開心地鼓起掌,說:“你這么多年沒許愿,這次的愿望一定會實現(xiàn)的!”
他挑眉,似乎在質(zhì)疑這是什么歪理,但還是很給面子地點(diǎn)點(diǎn)頭:“行,借你吉言?!?p> 我以為他會不喜歡吃甜的,但是他吃得異常歡樂,一個快一米九的壯漢愛吃甜食,一口接一口地吃著草莓蛋糕。我看著他,感覺他有點(diǎn)可愛又很可憐,心里想抱抱他,卻只能想想。
他告訴我,他十五歲那年母親去世,從那之后就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父親很快就組建了新的家庭,他一個人出來做音樂,在街邊唱歌、被城管追逐、被路人蔑視,入了音樂公司后又被各種人打壓、剽竊創(chuàng)意,好在金子總會發(fā)光,他憑著自己源源不斷的靈感和才華征服了所有人。
他輕描淡寫地仿佛講著別人的故事,偶爾還會自嘲地插幾個段子,整個經(jīng)歷在他口中變得如小說一般輕松,可我卻看到那個少年在與生活的搏斗里遍體鱗傷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繼續(xù)不服輸?shù)叵蚯白咧纳碛啊?p> 那個少年有著臟亂的頭發(fā)、淤青的臉、廉價的單衣、瘦弱的身軀,然而他的嘴角永遠(yuǎn)不羈地勾起,充滿倔強(qiáng)的痞氣。
他的家庭支離破碎、他的學(xué)業(yè)被迫停止,他唯一做得好的事情就是玩音樂,別人在用音樂的技巧使用自己的聲音,而他卻能駕馭音樂。于是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了,他就是實實在在地發(fā)光。
“很苦吧?!蔽矣悬c(diǎn)心疼當(dāng)年的孩子,我抬頭看看他:“沒關(guān)系啦,都過來了,你贏了?!?p> 林冉昊皺起眉頭又有點(diǎn)贊許地舒緩下來,表情有些微妙。所有的隱藏在她面前都沒有用,她看得懂曾經(jīng)的自己在和生活搏斗的倔,看得懂自己孤傲的小心思,挺神奇的。
這個朋友,很值得交。
吃完蛋糕稍微聊了會兒天,我就離開他的工作室回酒店去了。第二天,我回到了家準(zhǔn)備開學(xué)的事情。
生日的那天晚上,林冉昊把那個泥塑的小人擺在自己獎杯的展覽柜里,她也許能帶來驚喜。他想。
學(xué)校里的生活總是忙碌的,我和紅杏兩個人每天跑東跑西,倒是鮮少無聊。
只是在空下來的時間里,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冉昊,想起他擦琴的樣子、認(rèn)真的樣子、自信的樣子、唱歌的樣子、專注的樣子、把悲傷藏在眼底的樣子。
我覺得他應(yīng)該很忙,所以不敢打擾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找話題和林冉昊說話,只能期待金曲獎頒獎禮的時候見到他。
在圖書館安靜看推理小說的一天,我終于收到了來自林冉昊的快遞信息。我看著消息驚喜地想呼出聲,礙于在圖書館只能靠扭曲的表情抑制我的激動。
我迅速收了東西去快遞點(diǎn)取我心愛的票票。快遞站正好在放林冉昊的歌,工作人員小哥哥正愉快跟唱,我告訴他快遞編碼,他在一堆郵件的貨架里翻來翻去,然后看了一眼:“收件人姓名?”
“路瑾暮。”我乖乖回答。
“好嘞,給你。誒誒?等會兒?”他兩只手揪著快遞單盯了一會兒,又詫異地看了看我,眼睛被他怪異的眉毛擠成大小眼:“林冉昊?”
“重名重名,嘿嘿嘿?!蔽姨氯^去,迅速把快遞搶來撒腿就跑。回到宿舍小心翼翼地撕下帶有我和他名字的快遞單夾在了筆記本里。畢竟我和他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一張紙上,這種寥若晨星的事情對于我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
金曲獎頒獎在半個月后的周五,那么我要好好規(guī)劃一下行程了。林冉昊發(fā)來了微信:“票收到了嗎?”
我激動到原地托馬斯回旋,然后故作淡定地回復(fù):“嗯嗯,收到了,謝謝?!?p> “好,工作室報銷?!?p> 看到這條我突然疑惑:“工作室不就你一個人嗎?”
“嗯?!逼鋵嵙秩疥皇窍敫兄x生日那天的恩情,但有的時候,越重的感謝越難說出口。
“???”
“粉絲福利,你就當(dāng)自己是花錢雇的托?!?p> “……”
原來林冉昊這么皮的么?我突然滿臉黑線。
木子卡妹
前面挖的坑后來都會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