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趕到公司李笑氣喘吁吁，公司的暖氣和劇烈的運動熱的胸口發(fā)悶，她脫掉羽絨服，推開了劉異同休息間的門。
劉異同穿著印著人像頭的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戴著夸張的金屬項鏈，這一身裝扮像極了學(xué)校里追求時髦的壞學(xué)生。
漁夫帽下的頭低垂著頭。
李笑敲了敲門，他抬起頭，臉色不太好看。
“關(guān)門?！闭Z氣有些冰冷。
李笑關(guān)了門走到他面前，他一把抱住，頭貼在李笑的胸前。
“劉異同？”李笑拍了拍他的帽子。
他抬起頭臉色沒有一點緩和：“你搬家竟然不告訴我，我是你的男朋友。”
李笑悸動，男朋友這個詞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她確實忽略了他，習(xí)慣一個人，這是可怕的事情。
“對不起，我……”忘了。
“你根本就沒有記起來我的存在吧，那么多行李我可以安排人幫助你，可你寧愿自己解決麻煩?！?p> “我……對不起。”她撫摸著他的頭頂，不知道如何表達歉意。
劉異同突然抓住李笑的手臂：“這是怎么回事？”她的胳膊上怎么會有煙疤？
“沒什么。”李笑抽出手，離他遠了一些。
“你是自己說還是讓我去調(diào)查。”面對微瞇的不悅眼神，李笑選擇坦白。
“我把母親接來了，之后……”既然選擇了情侶關(guān)系她也不想隱瞞他，將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全都講給他。
越聽目光越深沉，眼中的暴戾浮出。他踩著沙發(fā)旁邊的柜子側(cè)面，怒氣使桌子隱隱顫抖。她的故事里他嗅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陳教授怎么會來，誰安排的？”
李笑頭轉(zhuǎn)向側(cè)面，被捉奸的小媳婦一樣：“陳倉?！?p> “陳倉？”這個名字灼燒了他的口腔。
“是，他幫我安排的陳教授，可我和他并沒有什么?！?p> 劉異同的舌頭頂了頂側(cè)臉，舔著嘴唇不屑的笑了：“所以，你的人生重大事件不是你的男朋友參與，而是另外一個男人？”他霍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李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李笑抬起頭，劉異同怒睜的雙眼蹦射火光，一不小心就會引火燒身。
“我，沒有，我……”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的，她的確沒有想到他。她還不適應(yīng)彼此的新身份。
他俯下身，眼睛盯著李笑的，冷漠而又慍怒：“你認(rèn)為我?guī)筒坏侥?，他可以是嗎？?p> “我沒有！”李笑推開危險的男人，退后一步。
“呵呵?！眲愅瑩P起頭，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
“劉異同這件事情是我的錯誤，我承認(rèn)，是我還沒有進入到女朋友的身份，還是用著慣有的處事習(xí)慣，以后，我會改正，我會跟你商量?！?p> 劉異同抬起手止住她的話：“是我不夠好，我讓你沒有信心信任。我做的不到位，沒有盡到男朋友的責(zé)任?！标悅}？很好！他用實際行動瓦解了他的自信，他就是可以提前一步安排李笑母親的治療，就是可以聯(lián)系到陳教授，而你劉異同呢，什么都沒有想到，這樣的對比足夠體現(xiàn)他的愛多真，多深！
“不是這樣，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李笑盯著鞋尖，長長的睫毛遮住愧疚的雙眼，她認(rèn)錯的表情讓劉異同微微有些心軟。
劉異同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就是有本事挑起他的怒火，有本事平息他的暴躁，在她面前他總是被牽動情緒的那個。
他抱緊李笑，在她耳邊輕語：“以后，記得有事情要找我商量，你的男朋友并沒有你想象的無能?！?p> ?。?p> 3月5號這天，在王凌璇碎碎念中李笑起的很早，今天是開機時間。
母親為兩個人做了豐盛的早餐，兩個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吃完早餐后趕到拍攝地點。
來到片場，只有零星幾個人，李笑來到化妝間，作為女主角她擁有了獨立的化妝間，年前已經(jīng)做了定妝，化妝師很細(xì)心的為李笑化好妝容。
鏡子里的女人眼神憔悴，膚色蠟黃。病痛折磨的她比同齡人更加蒼老。李笑撫摸著鏡子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母親。
“來這么早？”劉異同何時來到身邊她這點沒有注意到。
“吃早飯了嗎？”她問。
“吃過了，我去化妝了，你休息一下，時間還早。”
李笑點頭，靠在椅背上，反復(fù)回想劇本。
所有準(zhǔn)備完畢后，李笑來到了拍攝房間，狹小的房間，昏暗的光線，灰塵在陽光下無處遁行形。
小演員已經(jīng)進入狀態(tài)，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各就各位，《痛苦的母愛》第一場action！”
周遭的一切已經(jīng)不存在，她回到了年幼破敗的房屋，害怕的看著母親一步一步走向她。
李笑陰沉著目光，走進屋子，走到角落，拿起女兒身邊的笤帚。
“給我滾出去，你們這幫鬼，雞鳴狗盜無惡不作，都給我滾?！崩钚孟胫叢⒉淮嬖诘蔫铊畛靶Α?p> “不要臉，大晚上鉆女人的被窩，去偷你媽！”嘴里骯臟不堪的話說出口，女兒(小演員)捂著耳朵，她憤怒母親的污言穢語，厭惡她的粗魯。
“都給我滾！”李笑瘋狂的揮舞著笤帚，灰塵被攪動的嗆人。
“媽，沒有鬼，我求求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女兒站起身踮起腳尖抓著母親的手臂。
“你知道個屁，那幫鬼昨晚進家門禍禍我，我要把他們都趕出去?！崩钚χ諝鈬娭谒?，常年的失眠她的眼底烏黑顯得陰郁的雙眼有些可怖。
“媽，你能不能消停點！”女兒撕扯著脖子，她受不了母親沒日沒夜的病態(tài)。
“滾一邊去，你跟那幫鬼一伙的嗎？”李笑推搡著女兒，幼小的女兒被推倒在地。
大門被踹開，生銹的鐵門發(fā)出吱吱呀呀的摩擦聲。
劉異同(父親)拎著酒瓶子，沒來的及刮的胡茬掛著酒滴。
女兒爬過去抱住爸爸的腿：“爸，你快阻止我媽?！?p> 劉異同撤出女兒抱著的腿，一腳踹過去，年幼的女兒像一個玩物被他踹翻在地。
他樂呵呵的癱坐在地上，看著女人發(fā)瘋。
“你又去哪喝貓尿，回來對自己親生孩子撒酒瘋？你還是不是人！”
“我的事情要你這個瘋婆子管？”劣質(zhì)的白酒灌進腸道，他迷蒙的看著自己的老婆，這仿佛成了他的樂趣。
“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就知道喝酒玩女人，你就是個畜生！”
劉異同站了起來，披頭蓋臉的一頓扇耳光。
她的手背蹭了蹭鼻子，手背沾染上鼻血，血鮮紅的顏色刺激的她頭腦嗡嗡響：“我他媽跟你拼了！”
尖利的指甲尖抓向劉異同的臉，劉異同反手將她壓在腿下，耳光一下一下扇著：“我叫你給我裝瘋，罵我畜生？你他媽的連畜生也不如，就知道吃飽拉屎的廢物！”
女兒趴在地上啜泣，她為什么會生在這樣的家庭，媽媽是瘋子，爸爸是酒鬼，他們只知道爭吵，辱罵，打架，她的生活是在煉獄里掙扎。小演員頭埋在臂彎里，眼淚滾滾而下。
“cut!”
鏡頭結(jié)束，李笑癱軟在地上，劉異同一把抱住她。
“沒事吧？”
李笑搖頭。
“我去補妝，下一場馬上要開始了?！彼裏o力的站起身，巨大的低落情緒整個人有些脫力。
化妝師跑到李笑的身邊豎起大拇指：“姐，你太棒了！”
剛剛她一直在場外看著，李笑演繹精湛，只是一個鏡頭就能勾起觀眾對母親這個角色又恨又憐憫的矛盾感情。
忙完早會，陳倉急匆匆的趕往片場，好在只拍了一個鏡頭，作為第二投資人他有資格坐在導(dǎo)演旁邊，片場有片刻的吵鬧，工作人員交頭接耳的議論著這位金玉滿倉的掌舵人陳少來此地的緣由，粉紅色的泡泡飄滿片場。
劉異同也在補妝，眼神卻一直盯著陳倉，他簡直太殷勤了，跟他搶女人？劉異同勾起嘴角，化妝師愣住，被劉異同的美色迷惑，邪魅的他更迷人。
第二場很快進行了拍攝。
女兒低著頭：“媽，學(xué)校交學(xué)費，一共368塊錢?！?p> “滾，沒有錢！”她縫補著破舊的襪子，始終低著頭不看女兒，心里認(rèn)定女兒肯定是騙她錢給她黑心的姑姑。
“媽，明天最后一天了！”今天班會上老師點了她的名字，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讓她交上學(xué)費，她羞的臉通紅，只覺同學(xué)們的竊竊私語是在嘲笑她。
“管你爸要去！我他媽沒錢！”李笑咧著嘴，憤恨的針插過襪子，她生了一個什么東西！討債鬼嗎！
“你們生了我卻不管我，我上學(xué)也不給錢，那干嘛要我來到這個世界！”每次交學(xué)費都是最后一個，被老師催了又催，她真想快點長大再也不用伸手管她要錢。
對于上小學(xué)的小女孩來說，交不起學(xué)費被同學(xué)嘲笑就是天大的事情，女兒控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李笑從兜里掏出一堆錢甩在女兒的臉上。咬牙切齒的說：“拿走，小八王犢子，傻逼一樣騙我錢，你姑能養(yǎng)你嗎？滾，別讓我看見你！”
這又跟姑姑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每次要錢交學(xué)費母親都要為難自己？
女孩蹲在地上一邊撿錢一邊用手背擦眼淚。小心翼翼的將卷在一起的錢鋪平，按照面額大小疊在一起。
稚嫩的臉龐糊滿淚水，：“媽，還差53。”害怕的聲音有著顫音。
李笑怒氣沖天的站起身，撕扯著褲兜里的錢：“拿去拿去，拿你老媽的命養(yǎng)別人！”她尖利的針尖指著女兒的鼻子，眼神可怕的如見仇人。
陳倉看著蹲在地上無助的小女孩，他的內(nèi)心抽痛，這就是李笑的童年，這就是他愛的人所遭受的經(jīng)歷，在他過著皇太子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時，她卻為300多塊錢的學(xué)費低聲下氣祈求母親。他緊抓著椅子把手。
“cut!晚上八點轉(zhuǎn)外場拍攝！”
剩余時間拍了劉異同幾個喝酒鬧事的鏡頭。
李笑坐到小演員的身邊：“欣欣很棒?！?p>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姐姐你也很棒?！币驗槔钚憬阊莸谋普鎺恿怂那榫w，她算知名的童星了，跟很多女演員合作過，有些演技不過關(guān)的姐姐讓她很容易跳戲。
“我倆別互相吹捧了，你的學(xué)業(yè)如何？”
“我要考北外表演系?！毙∨惓远ā?p> 這么好的苗子確實適合演戲，李笑輕輕撫摸女孩的頭發(fā)：“做演員很辛苦，你也不要落下學(xué)習(xí)哦?！?p> “姐姐我會努力的?！闭婧茫⌒∧昙o(jì)就有自己的目標(biāo)，比起她的童年李笑自愧不如。
“姐姐那邊的漂亮哥哥一直在看你?！毙⊙輪T眼神遞過去引領(lǐng)李笑，李笑仍然低著頭，她當(dāng)然知道陳倉來了，可她是劉異同的女朋友不想兩個人再有誤會產(chǎn)生。
“姐姐帶你吃飯去吧?！?p> “好啊，好啊?！边€有五個多小時才到晚上，李笑也想趁著這個時間和小演員多多接觸，探討下角色的把控。
來到化妝間卸了妝，一大一小牽著手搜尋著附近好吃的店面。
狗仔隊潛伏在四周，兩個人并沒有引起他們太多的興趣潦草的拍了幾個鏡頭繼續(xù)蹲點。
剛剛坐下，陳倉隨后進了店門，走到兩個人身邊：“介意我坐下嗎？”
“坐吧?！崩钚c頭，小女孩拄著下巴欣賞陳倉，他的美色適用于各個年齡段。
“累嗎？”勾起塵封的記憶，她的心情肯定不好。
“不累啊，這是我的工作，是不是欣欣？”
“是啊，演員的工作就是演好戲，怎么會累？”小女孩故作大人的模樣惹笑了兩個人。
“快看，那不是金玉滿倉的少東家嗎？快拍快拍，這是個好新聞！”狗仔們瘋狂的按著照相機，能夠挖掘出明星的隱私他們異常興奮。
狗仔的敬業(yè)程度堪稱一絕，不到兩個小時某媒體就爆出一則新聞：陳倉與王江御用女主李笑約會。
三個人的照片穿梭在文章中。
“李笑跟劉異同炒完緋聞又跟富商玩曖昧？”某評論1。
“女中豪杰啊，腳踏兩只船?！蹦吃u論2。
“不要亂說，我們家李笑根本不是那種人，沒看到旁邊還有個孩子嗎，誰會約會的時候帶著孩子？”李笑的粉絲進行反擊。
“只有我覺得他們真像一家三口很和諧嗎？”某路過的網(wǎng)友。
“這是什么電影？”
“好像是痛苦的母愛，今天剛開機。”
“對對對，痛苦的母愛，男主是劉異同?！?p> “什么時候上映，我要去看。”
“王老板又來騙錢了，母愛題材太賺眼淚?！?p> 網(wǎng)上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絲毫沒影響李笑的心情，她扣下手機，抿嘴笑了笑，這個消息爆出，引發(fā)的電影也備受熱議：“借東風(fēng)，扶搖直上。”
而看到這條消息的兩個男人有不同的感受。
陳倉的指腹撫摸過屏幕，照片里的她笑的如此耀眼，他喜歡那條一家三口的評論，心里裝滿了幸福。
劉異同緊閉著雙眸，骨節(jié)發(fā)白的手指預(yù)示著他并不平靜的心情。三個人的笑容如此刺眼，他明明知道他們沒有關(guān)系，可就是控制不住嫉妒，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幾年前她為自己忍受錐心之痛，現(xiàn)在換做自己了。
晚上八點，月亮未央。造雪機下了薄薄的一層，雖然是假的，視覺上仍讓人感覺寒冷。
“action!”打板響，鏡頭移轉(zhuǎn)到小演員身上。
小演員站在機位前很快的進入到情緒。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月亮，眼神有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滄桑。
“請帶我走吧嫦娥仙女，我愿意做你的小兔子，我不想呆在這個家里了?！彼贸黾舻?，鋒利的尖部在漆黑的夜里閃著雪亮的光芒，尖銳的刀尖劃向幼嫩的手臂，一滴滴血低落在地上，好疼，她扔了刀子躺在雪地里，她不敢死，卻也不想活著，任由淚水洗刷被凍的通紅的臉蛋。
月光下的小女孩讓人心疼。
場外的李笑情不自禁伸出手，隔空撫摸著女孩的臉，好像與年幼的自己對話：過去了，都會過去的，你要堅強，現(xiàn)在的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這一場結(jié)束后今天的拍攝到此為止。
化妝間里劉異同抱住李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么辛苦，對不起，這五年來我沒有保護好你?！彼春拮约旱臒o情，小演員的演繹仿佛帶著他來到了她的童年，那樣血淋淋的童年赤裸裸的展現(xiàn)在他面前，他疼的無法呼吸。
“已經(jīng)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很好啊?！崩钚p輕拍拍他的背。
“別抱了，一會來人了?！崩钚δ剜?，有個疼愛自己的男人她還有什么不滿足，上天對她太好。
劉異同抱得更緊，他的妻子注定是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