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上,懷遠坐在偏院屋中,打開窗,看到了懸在屋檐角上的月亮。此時,爆竹聲已愈來愈烈,天空中的煙火將夜空也照得越來越明亮。
“小姐,您可還記得我?”一個丫鬟突然從窗口探進腦袋。
正發(fā)呆的懷遠嚇得不輕,“你大爺?shù)??!币痪浯直芍Z脫口而出。
丫鬟也沒想到會嚇到懷遠,更沒想到懷遠會說這樣一句話,一時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懷遠向來是個臉盲的人,但是想來自己同劉府的人并沒有太多接觸,要說認識的話只有當年病重時照顧自己的那丫鬟了。
“你是那日幫我梳妝的丫鬟?“懷遠斜靠在窗前,問道。
“小姐您真是好記性?!把诀邲]想到懷遠竟還記得自己。
“小菜一碟小菜一碟?!鳖檻堰h不知道為何此刻在這個陌生丫頭面前自己說起謊臉不紅心不跳的。
“小姐您可真厲害,我聽旁人說,您現(xiàn)在被提拔為營千總了?!蹦茄诀邎A圓的臉龐上掩不住對懷遠的欽慕之情。
看著丫鬟這副天真爛漫的模樣,懷遠不知為何想學著那風流子弟的樣,調(diào)戲眼前的丫鬟一把。
她索性一把坐上了窗臺,俯身向那丫鬟靠去,用手指托起那丫鬟的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丫鬟。丫鬟抬起頭看著懷遠那雙眼睛,懷遠本就深邃的眼睛配上這神情,顯得款款深情。
“小,小姐……”丫頭語噎。;
“既然你如此仰慕爺,不如跟了爺?!鳖檻堰h學著那不良少年郎,語氣輕佻地同那丫鬟說道。
話音未落,就聽見撲哧一笑。側眼一看,一向鎮(zhèn)定的懷遠恨不得立馬找條縫鉆進去——傅行之,謝晉玉,謝清如,傅歡之等一行人竟在走廊處!
只見那傅歡之笑得花枝亂顫,謝清如臉上也是染了幾分薄暈,謝晉玉沉著張臉,傅行之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丫鬟本就臉皮薄,此時更是羞得不行,眼里帶淚,似是要哭出來。
懷遠自覺自己過分了些,想要去安慰她,“對,對不起,我只是想逗逗你。”懷遠也有些語無倫次了。
那丫鬟捂住臉跑開了,這樣子更像是懷遠是個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惡霸,看著跑遠的丫頭,懷遠突然覺得腦殼疼。
“顧姐姐,想不到你竟如此風流,這撩撥人的技巧,比我哥哥還要厲害!”傅歡之湊了上來,笑嘻嘻地對顧懷遠說。
懷遠愈發(fā)覺得頭疼得厲害,這傅歡之這丫頭這張嘴啊,她伸手就要捂住傅歡之又要想說些什么的嘴,她真的怕傅歡之這張嘴又說出些什么驚死人的話語。
傅歡之見懷遠伸過來的手,趕忙一躲,那本想捂住她嘴的手卻是拂上了她的臉頰,這丫頭順勢摸住了懷遠的手,嬉皮笑臉地說:“顧姐姐,你莫不是也想輕薄我?”
懷遠氣得將手抽出,直想將傅歡之捉去打一頓。卻又礙于旁人在場,只得裝裝樣子。傅歡之學著那丫鬟的樣子,捂臉轉身跑到傅行之身后。
傅行之、謝晉玉、謝清如三人看著這兩人演的一出鬧劇,神態(tài)各異。謝清如始終是一臉莞爾笑意,謝晉玉眼里的鄙夷之意更甚,傅行之則帶著看好戲神態(tài)看著這兩人上跳下竄。
“不,不是這樣的?!睉堰h看向傅行之,臉因羞愧而微紅。
傅行之所以為的顧懷遠是一個性子寡淡的人,不料今番一見,卻不知她也有如此可愛一面,他也心生打趣之意。
“哦?那是哪樣的?”他低下頭,笑意盈盈地看著懷遠。
“啊?”懷遠不知道如何做答,“我,我沒有,沒有那癖好。”懷遠將頭低下,恨不得學著那鴕鳥樣,找個地兒把自己的頭埋進去。
“哪種癖好?”傅行之那雙好看的眸子里笑意更甚,他微微彎下身,似是想要看清此刻懷遠臉上的神情。
“傅哥哥,你就別逗懷遠了?!爸x清如看不下去了,替顧懷遠解圍。
聽到此話,傅行之直起身來,笑了幾聲,便往前走去。
懷遠抬頭,卻措不及防對上一旁謝晉玉的眼神,她分明從謝晉玉眼中讀到了強烈的鄙夷之意,又想起兩人之間的種種不和,一時覺得丟人丟大發(fā)了。
謝清如始終掛著笑,沖懷遠微微點頭致意后,便跟著謝晉玉和傅行之走向前去。
落在最后的傅歡之做了個鬼臉,懷遠抬手,做出欲打她的勢子,傅歡之撒開腿就跑遠了。
這情景,讓顧懷遠想到了小時候的阿媽與自己,她兩人也是這般樣子。
劉府,夜宴,懷遠落座。
來之前,顧懷遠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的,她怕遇到傅行之一干人等。入席后,見他們幾人不在,也便松了口氣。
“你就是顧懷遠?“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只見席間一個十歲左右的白白胖胖的小娃用筷子指著自己問道,那孩子頭頂帶著一頂小帽子,圓臉圓眼,長相討喜,就像那年畫上的娃娃。
這便是那小霸王劉知樂吧,這小子還真是……懷遠腹誹,沒有理那個娃娃。
那娃娃何時受過冷落,頓時啪的一聲將筷子往桌上一擺,兇道:“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樂兒,不得無禮!”劉安仁輕呵道。
劉知樂更不高興了,望向謝嬌,謝嬌雖是寵他,卻也容不得他驕縱,“若你再這般無禮,明日我便不帶你去外公家?!?p> 劉知樂鼓起嘴巴,不高興的咕咕嘰嘰了幾句,便悶頭吃飯,不做言語。
雖然桌上只有四人,但酒菜的卻仍是鋪滿了桌子,除卻雞鴨魚鵝等主菜外,還有米面點心及湯品。懷遠自是認不全這些菜,全憑旁邊的婢子報菜,“鴻運當頭”“金玉滿堂”“壽長百年”“竹報平安””燕窩紅白鴨子腰湯“……旁邊點燃的香料清香飄蕩,桌上繁雜的菜樣眼花繚亂,眼前的熱鬧情景讓懷遠想到了三年前的此時,三年前的阿媽在生死邊緣游蕩的時候,他劉安仁也正同此時一樣在劉府享著天倫之樂吧。懷遠覺得胸中塊壘壓得難受,吃下去的東西也像哽在喉嚨里了一般。
混混沌沌間,懷遠不記得謝嬌同劉安仁在席間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