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七爺告訴我的?！?p> 是了，除了他還能有誰。那洛神為何要盜取無患子？她丈夫河伯是天下水神，掌天下水系，殘暴且好色，若是這么說，那洛神也不是什么好神仙，據(jù)說天上還曾派應(yīng)龍懲戒過河伯呢！
“那七爺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么讓洛神搶走了無患子？”
“因?yàn)槟慵移郀敯V情咯。”
我瞬間全身木然，可我本就是一截木樁，鎮(zhèn)靈刀在我身上摩擦出沉悶的鈍響。
聽聞人間有一見鐘情的說法，許就是說七爺對洛神了，我突然非常想看看洛神的模樣。八爺依舊細(xì)細(xì)地給我雕身子，輕淺地細(xì)數(shù)那些過往，“洛神盜取無患子，黃泉十殿冥王定不會就此罷休，你家七爺為了將功補(bǔ)過，想在黃泉重種無患子?！?p> “可以么？”黃泉不生活物，但若是七爺，想來該是有些辦法的。
只見八爺卻搖了搖頭，繼續(xù)道，“哪兒有那么容易，種了好幾次總是不成，也不知道他打哪聽說我在黃泉種了一棵海棠樹，追著問我要樹精！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我哪里還記得！”
“是聽說八爺從人間帶回來一棵海棠樹種活了，但也無人知曉種去哪兒了?！蔽易炖镟止局?，之前還想問問鬼童知不知道在哪兒來著，還想去看看人間的樹長什么樣子呢！
“鬼童說是在陰泉獄，那里鎮(zhèn)著邪神，他也沒尋個確鑿的說法就闖了陰泉獄，你是不知道，回來的時候那一身傷比現(xiàn)在好不到哪里去?！卑藸斕峒爱?dāng)年之事連連咋舌。
“那七爺找著沒有？”我追問。
“那肯定的呀，不找著那海棠樹，哪兒來的你！”
……
八爺突然收起了話頭，似是自覺說錯了什么，轉(zhuǎn)而干笑幾聲“刻完這幾刀就好了，而今你有了身形，也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我……便是那截樹精之木……可我還在，黃泉也不見無患子……我似乎知道了為何七爺對我從來不像八爺對鬼童那般親厚，難怪連個名字也不給我取。
我心中有些許慘然，抬眼對八爺說，“身形是八爺?shù)窨蹋藸斕嫖胰€名字可好！”
“你是海棠樹精，就叫海棠吧！反正黃泉也沒有草木，就當(dāng)給黃泉添些顏色了。”說著八爺對著我吹了地口氣，將我身上的木屑掃了掃，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棠立?！逼郀敳恢螘r打暗處而來，聲音清冷而篤定，八爺嚇得手一哆嗦，我更是嚇得彈了起身，這他隨便手一抖，我可就是個有缺陷的木樁子了！
七爺像是如來坐下入了定的禪師，又像是荒川的水，無悲無喜，不苦不甜，千千萬萬年都是那么一如既往地流著，流著。實(shí)難想象他這么一個人，竟會為了洛神之美失守了黃泉。
我俯身謝過七爺，倒是七爺有些滯愣，是了，他還沒聽過我說話，不知道這聲音可還入耳呢？
八爺罵罵咧咧道，“‘海棠’怎么了？‘海棠’不好嘛？憑什么你謝他不謝我呀！”
我自然不能當(dāng)著七爺?shù)拿鎯焊藸敍]了尊卑，不然該給八爺留話柄笑話七爺了。行了禮欲離開，七爺?shù)故秋@得有些異樣，許是不習(xí)慣，其實(shí)往日我也行禮的，莫不是……他以為我轉(zhuǎn)圈是閑得慌？
七爺見我要走，伸手拉住了我……我才知道……原來身形如此重要！
我僵直了好一會兒，七爺才揚(yáng)揚(yáng)下巴示意我坐在一旁，這下巴……像是被柳葉削過般，有形卻不鋒利，似乎還留著柳葉清香……我這具身體一定是瘋了……
“你該去陰泉獄看看。”七爺?shù)卣f。
“不去！”
“不去！”
我和八爺異口同聲，接著他倆就用看傻子似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并沒有說話，我也是差點(diǎn)咬斷自己僵直的舌頭，陰泉獄兇險，七爺怎么會叫我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我默默低下了頭，瞧了一眼自己的雙腳，我竟然在確認(rèn)八爺是不是忘了給我雕腳指頭？！
只聞七爺依舊語帶憂愁，“陰泉獄不妥?！?p> “不去！”八爺皺眉，“你解決不了的事，我就可以了？閻王無令我就不去！”八爺似乎尤其抵觸“陰泉獄”三個字，我?guī)缀跻詾樗陷呑邮撬涝陉幦z里了。
“你種的海棠樹在那兒，還開著花。”
七爺越說越不著調(diào)，八爺也還是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你不是把它帶出來了嘛！”八爺沖我揚(yáng)揚(yáng)下巴，刀削斧鑿的模樣刻薄得很，“沒了樹精，不過就是棵普通的樹，管它活著死了！”
七爺長嘆了口氣，“你忘了?！?p> 七爺說八爺許是吃了那無患子根。無患子可化燼普通死魂的記憶，而無患子根據(jù)說可化去神鬼記憶，可八爺回來后只是行徑略顯古怪，不像黃泉眾鬼死板生硬，多了幾分人氣和活氣，但并未感覺八爺記憶有所缺失呀！
“不可能，你這幾萬年煉了多少魂我都記得！”八爺矢口否認(rèn)。
“你記得鬼洛么？”
八爺似被天雷劈中一般，眼睛中多是震撼和迷惑，“我記得，可我好像不該只是記得……”
“我一直覺得當(dāng)年鎖錯了人?！逼郀敯欀迹恳粋€字都顯得十分疲憊，“新來的孟婆有問題?！?p> “有問題？”我問道。
“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孟婆湯的事，似乎早就知道黃泉熬不出孟婆湯了。”
“那還不是多謝你成天去陰泉獄幫她……”話說一半，八爺突然意識到什么，一副茅塞頓開的模樣像極了認(rèn)了字的傻子，“她……是洛神！??！”
七爺不置可否，可想來也不無道理，除了洛神，誰能如此耗費(fèi)七爺心力。七爺點(diǎn)點(diǎn)頭，她掘了無患子樹，自然是知其效用，也自然知道沒有無患子，孟婆湯就是一碗茶水。
“所以你是為了洛神跳六道臺？”八爺問得直接，七爺自是知曉其中之意，但卻仍然不解地看了看八爺又看了看我。
“你們以為我……？我？！”七爺似乎難以置信。
“不是你是誰！”這次輪到八爺理直氣壯，“陰泉獄那個鬼地方！你為了洛神去了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