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常司·探風翻壇醋香染

　　玄芝這幾日甚是困惑，已經(jīng)過去許久，夜梟處卻仍不見關于繁縷的確切的消息，甚至已將方向指向北原，但仍一無所獲，他倚在無常司長廊的廊柱上，嘴里叼著根草莖，樣子閑散得很，眼睛卻盯著天空出神。

　　“玄芝，你想什么呢？”

　　玄芝聽身旁有人說話，側頭一看，原來是繁縷。

　　“沒什么，就是無聊，出來看看，”玄芝道“最近總不見你，玉竹又給你派太多任務了嗎？”

　　繁縷搖搖頭“沒有，我不過是瞎忙活?！?p>　　“別太累了。”玄芝對著繁縷微微笑了笑。

　　繁縷回了個笑，她看著不遠處的竹叢，默聲許久，終于才似下了很大決心一般緩緩道“玄芝，你有沒有聽說……”

　　“嗯？”玄芝轉過頭看著欲言又止的繁縷“什么？”

　　繁縷定定的看著玄芝的眼睛“聽聞無常司中，有人動了情愛之心。”她因玄芝在外散布的消息，活動已經(jīng)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歧王更是因此不悅，于是她便聽曼珠之言，來探探玄芝的口風。

　　玄芝低頭笑笑，抬頭時卻已沒了笑意，多的是一絲愁容“繁縷，你可知道情愛是何滋味？”

　　繁縷搖搖頭“無常司中，恐怕沒有人是真正體會過的吧?！?p>　　“他們有人說情愛是甜，是融化人間一切的蜜意，亦有人說，情愛是苦，是萬箭穿心的痛楚，”玄芝慢慢對上繁縷的眼睛“我好想嘗嘗?！?p>　　繁縷聽罷不由得輕吸了一口氣，她沒想到玄芝會這樣直接“這永安城中有無數(shù)女子對你傾心已久，若能被你看中，那不知要受多少嫉妒了。”她巧笑著說。

　　“可惜，她似是心有所屬，”玄芝苦笑著嘆了口氣“也是啊，那么好的姑娘，怎會沒有旁人喜歡?！?p>　　“玄芝，這些話…….”

　　“放心，”玄芝沒等繁縷說完便道“這些話，我只同你一人說過，”他說著，手輕輕將繁縷額前的發(fā)撫到耳后“你放心便好?！?p>　　繁縷將頭垂下輕輕的點點，小臉已經(jīng)因玄芝的話語和動作變得通紅，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藏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疑惑。

　　玄芝自然是捕捉到了那個細微的瞬間，他微笑著，低聲道“因為，你是繁縷?！?p>　　繁縷心中頓時明白了玄芝的意思，對于無常來說這已經(jīng)是十分明顯的表達了，她定下心來，對玄芝微微一笑，語氣不再疏離，而是用柔情似水的語氣說“其實，我也想知道情愛的滋味，”她一邊說，一邊悄悄靠近玄芝，片刻，又離開，苦笑一下說道“只是，我們是無常，終究是沒有機會知道那番滋味了吧?！?p>　　玄芝歪歪頭看著繁縷“或許有呢？”忽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有些事，不試一下怎么知道？”

　　“或許吧?！狈笨|低語。

　　她不知，此時，在不遠處竹叢的另一邊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他們。

　　待玄芝回到玉竹的房間，時間已經(jīng)不早，“回來了？”玉竹坐在椅子上，聽到門響動的聲音便知道是誰，他頭也不抬的問“干嘛去了？這么久也沒個人影?！?p>　　“我就在外面的廊柱那里?！?p>　　玄芝一邊說話一邊走到玉竹身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玉竹微微一笑剛想拿杯子，就發(fā)現(xiàn)茶已經(jīng)被玄芝喝光了“這是我的茶杯?！庇裰駸o奈的搖頭道。

　　“我實在太渴了，都是一家人，我就用你的杯子喝口水，別那么小氣。”說罷他又喝了一杯。

　　“你在廊柱那里做了什么？怎么這么渴？”玉竹見玄芝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本來滿滿的茶壺一會兒就空了，于是問道。

　　玄芝喝了一壺茶后終于解了渴“我在那里碰到繁縷了，”玄芝道“她問我無常司中有人動情愛之心的事，我感覺，像是在探我的口風?！?p>　　“哦？”玉竹將手中的書合上，抬頭看著玄芝，眼中含著笑意道“你是怎么說的？”

　　“我哪敢亂說?。俊毙ネ现巫优驳碾x玉竹近了些才說道“你不知道，我可是用盡力氣才說出那些含糊肉麻的話。”他一邊說一邊擼起袖子給玉竹看著自己的胳膊“你看我的雞皮疙瘩，現(xiàn)在都沒下去。”

　　玉竹低頭笑笑“難為你了。”

　　“你還笑呢，”玄芝撇撇嘴“下次說你動了情愛之心好了。”

　　“說正事吧，”玉竹輕咳一聲“對了，叫南星過來一起商議。”

　　“好嘞！”玄芝應了一聲便出去找南星。

　　南星見玄芝來尋他，便立刻停下手中的事趕到了玉竹的房中。

　　“今日繁縷同玄芝說了之前他們在城中流言之事，似是在探玄芝的口風?！庇裰翊闲亲卤愕馈?p>　　“你還是如何回的？”南星一臉緊張的看著玄芝。

　　玄芝雙手放在腦袋后面，略帶笑意“我當然是順勢而為啦，費盡心思說了好些酸話?！?p>　　南星聽罷點點頭，但是玄芝一臉想要夸贊的表情已被南星收入眼中，他便用略帶敷衍的語氣說道“你出入風月場所慣了，想必說那些話也是慣了的?！?p>　　“你……”玄芝被噎的喘不過氣來，他瞪著眼睛氣鼓鼓道“我去風月場所都是公事?！?p>　　“我逗你呢，”南星笑道“幸好你能那樣同繁縷回應，真的很是機智?！彼贿呎f著一邊拍拍玄芝的肩膀。

　　“那是！”玄芝一被夸就收不住了，雙手放在腦后靠在椅背上，連腳都翹了起來。

　　“如此，我們便可將計就計，”南星思索了下說道“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繁縷底細究竟如何，那最萬全之策便是先將她視作內(nèi)鬼對待，如此，若她不是，便皆大歡喜，若她是內(nèi)鬼，我們已將其提防，也不會損失什么?！?p>　　“此法甚好，”玉竹點頭“玄芝你便看情況行事，還是順勢而為便可，或許，由此我們可以有更多線索?！?p>　　“沒錯，”南星面容的笑漸漸收斂，變得甚是嚴肅“因為我們知道北原和歧王已經(jīng)有了往來，所以現(xiàn)在壞的打算有兩條：繁縷是北原人或是歧王的眼線，那么，繁縷接近玄芝亦是有兩種可能。”

　　“你是說……”玄芝聽到南星如此說，眼睛都亮了起來“我或許可以成為內(nèi)鬼中的內(nèi)鬼？”

　　玉竹此刻面上也帶了些輕松之感“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一試?！?p>　　“或許，可以放出一些他們想知道卻只有玉竹你可能知道的零散假消息，”南星微微思索，忽而似想到什么一般，面帶喜色“黑無常！”

　　玉竹聽罷，先是一愣，而后笑容漸深“如此，甚好?！?p>　　而無常司的另一邊，繁縷同玄芝分開剛走過一個轉角便遇到了凌霄。

　　繁縷看到凌霄，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被凌霄鉗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好疼。”繁縷手腕吃痛便掙扎道。

　　凌霄面帶怒色，一言不發(fā)。

　　“你放手！”繁縷感覺手腕被握得越來越緊，便想用另一只手去掰凌霄的手。

　　凌霄見繁縷的手抬起，便立刻用另一只手將繁縷的手也握住。

　　“我看到你和玄芝在一起?！绷柘雠⒑粑啪?。

　　繁縷一下便明白凌霄這番舉動究竟是為何，她咬了咬嘴唇道“近來城中他與我的流言四起，王爺讓我去探探他的口風。”

　　凌霄聽罷，眼中的怒氣頓時化作一片柔情，他慢慢松開緊握繁縷的手“原是如此，剛剛我……”他一手托起繁縷的雙手，一手溫柔的為她反復揉按“還疼嗎？”

　　繁縷輕輕點點頭，凌霄便一邊微微吹著氣一邊為繁縷反復按著手腕。

　　“你這般愛吃醋可怎么好？若有需要，我必須接近玄芝獲得一些只有他和玉竹知道的隱秘消息?！狈笨|眉頭微皺，語氣捎帶著些不悅。

　　“你也知道近來城中關于你和玄芝的流言，我……”凌霄嘆了口氣“我亦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以后，但我確實有些忍不住?！?p>　　繁縷雙手托起凌霄的臉，“我知道，真心的情愛是忍不住的，我了解你的心意，”繁縷說著，在凌霄的面頰上輕輕一吻“但此刻十分關鍵，等這些事都過去了，我們就可長相廝守，”她雙目飽含情意又帶著些堅定地說“只要撐過這些難熬的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