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曼珠病情的恢復雖然略顯緩慢,但好歹有些效果,歧王的神經也終于從緊張中稍稍放松了些。
天氣漸熱,曼珠的小園中種滿花草,房子周圍又有樹木繁茂遮蔽,溫度已經比外面涼爽,卻仍舊是讓人感覺有些沉悶,稍坐不久,后背便覆上一層細密汗珠。
房內卻是截然相反,冰已早早的用上,溫度有著三四月份的舒適,又不至于過寒,歧王在冰中且涼了些曼珠喜歡吃的水果,這夏對于曼珠來說,便是十分愜意。
“今天早上,我們的人回來了幾個,”歧王剛給曼珠喂完湯藥,手中又拿了顆梅子放入曼珠口中“云苓的事雖還沒有眉目,但許齡安的事已經查明?!?p> “他確是養(yǎng)了私兵?”曼珠口中含著梅子,聲音有些含糊。
歧王點點頭“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因此將人安置在了關外山中,約五千?!?p> “五千?!”曼珠咀嚼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如此多的人,若是身手不凡,待北原與嶼國攻入城中,他五千人伺機而動便有趁亂得利的可能。”
“我會派人將那里嚴守,若有異動,立即誅殺。”歧王沉聲說道“決不能讓許齡安壞了我的大事。”
“既然我們已經查明,那么賑災的銀款,便別讓許齡安再那樣猖狂私吞了,免得到時候為了解決他的事太費心力,”梅子一酸,曼珠的眉心不由皺了皺“沒想到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p> “放心,我會安排妥當?!逼缤跷樟宋章榈氖帧斑@些日子你就安心養(yǎng)病,說好要帶你去看那日景色的。”
自從曼珠受傷,直至今日一直在府中將養(yǎng),一切事宜皆交予歧王打理,她只在有消息來時聽上一聽,只是后來在她要求下,歧王才時不時同她加以商量。
曼珠知道歧王是怕自己多思多慮,但曼珠亦是不放心諸多事宜,他們各自看在眼里,這時刻的緊張氣息也彌漫在二人身邊。
成敗在此一舉。
“是啊,說好的,”曼珠嘆了口氣后笑了笑,面容上終于有了神采“對了,常山可從宮里帶來過什么消息?”
歧王心領神會“你是擔心貝西散的事吧?”
曼珠點點頭“畢竟是禁藥,若被發(fā)現(xiàn),便是回天乏術。”
“從皇上上朝時來看,這些時日他的精神已漸漸萎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底下遞了折子上去,皇上批閱后再言,雖看似并未有什么不妥,只是這中間時日已經比從前緩慢了許多,”
歧王頓了頓,才又接著說道“后宮鈺貴人密信說,皇上現(xiàn)在每日都要在流音軒停駐,說是情不自禁,想必便是貝西散的功用?!?p> “只是憋出什么岔子,也別心急,”曼珠聲音輕柔“千萬不要因恐效力不如所愿就加大了用量,貝西散藥性猛烈,否則有性命之危?!?p> 歧王聞言忽然哈哈大笑“我倒是不怕他死,他并無子嗣,若是死了,繼承大統(tǒng)的人理所應當便就是我,只是若讓他那么快死了,我還要費盡心力的去平北原攘蠻夷,倒不如這一次讓一切都有結果來得痛快?!?p> 曼珠亦是微微一笑“這確實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屆時,皇上身子從內虛到外,即便他不想死,也由不得他?!?p> “貝西散……”歧王無奈的搖搖頭“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歧王這樣說我,倒像我是心狠手辣似的。”曼珠撅著櫻桃一般的小嘴嬌嗔著,口中含著的梅子核‘噗嗤’一聲被她吐在地上,再抬眼時,眼中滿是嬌蠻,面頰還有些氣鼓鼓的。
歧王被她此時的模樣逗得笑出來,他伸手想去撫一撫曼珠軟糯的面龐,卻被曼珠輕輕歪頭躲了開。
“你的脾性還是以前那般,”歧王的手仍舊伸著,笑容越來越暖“真好?!?p> 曼珠看著歧王柔軟的笑,身后是淺金色的陽光照進窗的明亮。
她又看了看歧王伸出的手,輕哼一聲,身子微微前傾,將下巴輕輕放在了歧王的掌心。
曼珠的眼睛大大睜著望著他,眼底有著柔和又閃爍的光亮,歧王內心一動,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歧王殿下不喜歡?”曼珠咬了咬嘴唇“也是我唐突了……”
“沒有。”歧王忙說道。
曼珠靜靜看了歧王片刻,忽而將眉眼彎成了月牙,歧王覺得手中一沉,只聽曼珠咯咯的笑起來。
“從前還在宮里時,有后妃養(yǎng)了幾只貓,見它們平日里便總是躺著曬太陽,我便去逗它們,它們總是很喜歡將頭擱在我的手心里,看著好像瞇著眼睛很舒服的樣子?!?p> 曼珠說著,雙眼亦是緩緩瞇了起來“沒想到,還真是挺有趣的。”
“貓總是怕生人的,”歧王溫柔笑笑“它們肯那樣將自己最柔軟也最脆弱的脖頸交給你,說明它們很信任你?!?p> “嗯,”曼珠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所以我才愿意將我最柔軟也最脆弱之處交給歧王殿下。”
歧王眼神一晃,好像晃回到了那個少不更事的年紀。
那時候,他可以信任的人還都在,他的母后還是沖冠六宮的皇后,他還是炙手可熱的太子,宮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來巴結他,想要送進宮來的貌美佳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只是,他都不在乎。
他最喜歡的事,是每天中午十分從皇子書院下學,到母后的宮中一起用了膳后小憩片刻,不久,便被窗外銀鈴一般的少女笑聲叫醒。
他往日總是有些起床氣,便是偏偏這時候是期待著醒來。
急急忙忙推開門,連衣服鞋子都來不及好好穿,就要拿一本詩詞往笑聲傳來處跑。
今日便接著昨日的詩看著,少女不喜歡有些惆悵的相思詩詞,她喜歡血染沙場的豪情壯志,他便在白日教少女讀那些萬古枯榮,夜里映著燭火心里念著剪不斷理還亂。
只是現(xiàn)在,物是人非,唯一還在的,只有當初那個少女。
“摸摸我的頭吧,我們的安穩(wěn)日子不多了?!?p> 少女說道。